但比起阮氏,吴氏诚恳的态度让明玉生出几分好感来,至少她的想法是好的,明玉看了莲月一眼,来不及说话,吴氏已从袖口里拿出一张折纸来,苦涩地笑道:“这是我们三爷打的欠条,三爷说就按照外面钱庄里的利息算,这两年兴许没法子还,但能还上的时候,连本带利一定都还上!”
态度已不像刚才那样,反而多了几分信心,明玉不由得愣住,莲月也诧异地看着吴氏。
吴氏见明玉不说话,又道:“上面我和三爷都画了押。”
明玉说不出婉拒的话来,虽然秦氏和楚云飞根本就不在意,但对于吴氏和三爷来说,他们是在意的,并且拿出了诚心。但明玉毕竟还没接手,她不由得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吴氏身边连个跟随的丫头婆子都没有。这会子整个府里大多数都在午睡,她选择这个时候来……
“既然三嫂这样说了,我就姑且收下了。”
吴氏这才松了口气,神色比刚才自在了一些,将那欠条展开,推到明玉跟前,笑道:“这个数额是按照之前的数额算来的,庄子上的事儿都是我们三爷在管,我虽不大经手,倒也时常听三爷说起庄子上的事。四弟妹大概也晓得,我们家从前是商户,后来弃商从文,几乎都置办成了田产地产。四爷这些庄子,有些大概有八九十年了,那时候置办田产地产的价格比眼下便宜,只是后来堂叔公意外身亡,婶婶难免悲伤过度,无心这些庶务,这么些年下来,也从来没丈量过一次……”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吴氏才紧着告辞,明玉却不由得琢磨起吴氏话里的意思。陈家太老爷去世三年孝期过了之后便分家,家里三兄弟都是嫡出,除开祭祖那一分历来由族长长房一脉继承,另外便是陈老太太颐养天年单独的一份,其他都是平均分配。
分家之时,陈家便将所有的田产地产都丈量的一回,丈量结果竟然比账面上多出了许多,后来细查,才晓得是庄子上有些管事,利用主家强卖周边的老百姓手里的土地。这样的事儿可大可小,若是有人因此上告,难免不落下仗势欺人的隐患。
后来查出,陈老太太当即便将那些管事撵出去,甚至亲自拜访了那些土地原来的主人。好在,那些管事卖地时给的价格还算公道,只是那些没了土地的百姓,便只能租地来种。种地靠天吃饭,一年收益不好交不上租金,便跟着移到下一年,最后落得卖儿卖女……
吴氏这些话大概是提醒明玉,那些庄子也该丈量一回了。但就是不晓得到底是多了,还是少了。
莲月见明玉低头沉思,反而无心看那欠条,便拿起来看了一眼,不由惊呼出声。惹得香桃也凑上来瞧,香桃虽不认得几个字,好歹跟着四太太见过四太太算账,看了那数字也惊呼一声。
落英不免着急忙问:“到底是多少?”
明玉这才回过神来,一把将那欠条收去,道:“这件事你们几个晓得就罢了,别拿出去浑说!”
莲月啧啧道:“三奶奶和三爷怎么可能还得上?!”
差几两银子就是一万两!明玉嫁来楚家,也拿过两回月例,据说和阮氏、吴氏、小黄氏都一样,每个月不过十两。这屋里莲月、香桃作为大丫头,一个月不过一两银子,落英她们只有两吊钱。吴氏的嫁妆没了,三爷不管这些事,大概只能干拿公帐上给出的花销。如果和楚云飞的一样,不过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平常打赏,出门会客,都要花钱……
明玉不由得看了莲月一眼,虽然莲月不故意藏拙,但性子也未免太外扬:“无论如何,到底是三奶奶和三爷的心!”
回到屋里,楚云飞已在外间榻上坐着看书,见明玉进来,便将书搁下:“三嫂过来找你说什么,竟然去了这许多时候?”
明玉将吴氏送来的欠条递给楚云飞,楚云飞看了一眼,眉头便紧锁起来,作势就要出门。明玉晓得他要去找三爷,忙拦住他道:“兴许这样三嫂他们才会心安一些,你虽不在意,他们未必不在意。”
楚云飞闻言顿住步子,冷笑道:“我若在意,岂止这个数!”
“可我暗暗地算了一笔账,三嫂他们接手只有三年时间,三年中每年应该也有进项送来的,这个数额也相差无几了。”
田产地产的进项本来就不及开铺子做生意,要不四太太也不会学着开铺子做生意。这与当下无关,明玉见楚云飞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想了想又道:“我不大清楚三嫂和三伯的事,不过三伯要去读书,眼下是没法子做别的,说不得有这个东西在,三伯反而更用功!”
见楚云飞神色动了动,明玉转身去将账本搬出来,笑着道:“我在娘家时,家里也请了西席先生教我们读书写字,记得那位教我们读书的西席说过,从一个人的字迹上便能瞧出一个人。我见识浅薄,不过倒也见过六哥的字,老太太常说六哥的字迹大有祖风。你瞧这些账目,虽然潦草,字迹却刚劲有力,下笔如飞。三嫂他们既然说过要还上的话,还打了欠条送来,可见三伯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