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和明芳一道去四太太正屋请安,与王家派来的人擦身而过。进屋后,便瞧见放在桌上的填漆食盒,蔡姨娘正将里面的红蛋端出来。
明玉以前听周嬷嬷说过,生了孩子给亲戚报信便送红蛋——明珍竟然生了!
蔡姨娘笑道:“七姑奶奶到底是有福气的人,虽然吃了几天的苦头,却一举给王家添了个男丁。”
顾妈妈就看了蔡姨娘一眼,四太太把那些红蛋赏给蔡姨娘,蔡姨娘一脸惶恐,踌躇着不知说什么好。
明玉和明芳一同上前给四太太见了礼,四太太便吩咐香莲传饭。饭后才和顾妈妈说起明珍孩子洗三礼的事儿。顾妈妈道:“……小孩子洗三,也就送些元宝、金锁。”
四太太看了看明玉和明芳,道:“后儿十五跟着我去走走吧!”
明芳恭恭敬敬答应着,落英颇有些不平衡,“七姑奶奶还真是有福气呢!现在生了儿子,只怕王夫人更紧张她了!”
香桃想了一会儿却把头摇了摇:“……七姑奶奶这一胎是不足月的,且日子也不当好呢。”
落英低头想了一回,喃喃道:“昨儿恰好是七月十五,七月半中元节……”
中元节在淮安那边亦可称作“鬼节”,七月鬼门开。落英眼前一亮:“听老一辈的说,七月里出生的都不好呢!”
更何况恰好是七月半,听她们这样说,明玉也幽幽叹了口气,淡淡道:“到底母子平安,这些都是迷信说法,信或不信全凭自个儿罢了。”
香桃道:“上回平阳侯太夫人七十大寿,王夫人也去了,奴婢从她身边经过时,淡淡的总能闻见一股檀香。那味道和咱们老太太屋里的味道很相似。”
王夫人也是信佛的,明玉也看到了王夫人手腕上的楠木佛珠。
落英又道:“不足月的孩子,也不晓得好不好养活?”
见明玉微微蹙眉,落英才没说了。恰好周嬷嬷得了消息从外面进来:“……听说七姑奶奶生了,小姐想好送什么没有?”
落英听了就道:“送不送有什么相干,七姑奶奶也未必稀罕!”
“不过是礼节上的东西罢了,咱们送了是咱们的心,不失礼于人。”
明玉其实也纠结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预备了,叫香桃去取出来,小小的一枚金锁。周嬷嬷看了笑着道:“太太让十五小姐跟着去,这金锁就让十五小姐带去吧?”
明玉点了点头,让香桃送去,又叮嘱道:“让十五妹妹别说是我给的,我不想……她多心。”
鬼节出生的孩子,遇上一个信佛的婆婆,明珍只怕也高兴不起来。
屋里丫头忙来忙去,个个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儿响动,明珍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大红色的撒花薄被,将她那张脸衬托的愈发苍白。幔帐被放了下来,杜嬷嬷轻轻将她的手拿出来放在床边垫了引枕的杌凳上,不多时便见一位白胡须的太医低着头走进来。
手腕上搭了一张手绢,白太医诊了一会儿脉相,神色慢慢凝固。
三太太在正屋里焦急地等着,见婆子领着太医进来,也顾不得避嫌,忙问道:“怎么样?”
王夫人也一脸焦急,白太医做了个揖,王夫人忙叫丫头搬了椅子请白太医坐下。白太医这才道:“贵府奶奶孕期便有体内燥热之症,故嘱托她静养为要,饮食清淡……”
话没说完,三太太就忍不住打断:“您只说现在防不防事?”
白太医道:“每日针灸,连续七天,之后每隔一天针灸一次,在兼以药理,调理半个月想来也是无碍的。只是,这出血之症,对女子身体损坏极为厉害,没有三五年,怕是调养不过来,没调养好,自是不便有孕……”
三太太缓了口气,只要没事就要,明珍这第一个孩子,足足生了两天才落地。王夫人又忙叫身边的丫头去将孩子抱来,请白太医也看看。
孩子早产,皱巴巴毛茸茸红彤彤还没睁开眼,这倒正常,可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哭一声。王夫人想到这孩子出身的时辰,恰好半夜午时,心里就有些说不清什么滋味。
白太医抱着孩子看了一会儿,又诊断了脉相,提着孩子脚,三太太吓了一跳,正要出言阻止,钱妈妈眼疾手快拉住她,王夫人只是蹙着眉头一脸凝重,并不答言。
只见白太医提着孩子小脚丫,见那出生时才四斤重孩子倒立起来,“啪啪”在孩子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孩子这才咧了咧嘴,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哥儿出生的时辰不好,看了命格八字也小,夫人说洗三礼也就请亲戚们来一趟,别的也就罢了,没得哥儿受不住,反而难养活。”杜嬷嬷低声和明珍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