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筒的声音也很快被切断,淹没在无声的黑暗中。
有人快步奔跑,有人倒地,有人怒吼,有人在摔东西……
可大屏幕里,老人的声音仍在继续——
“我为了保命,只得配合他的各种签字。若非湛澈找人扮成保姆混入家中救我出来,可怜我现在还会被软禁在常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室。洪一响,这个无恶不作的恶棍,如今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慈善家的形象,我来这里就是要问问——”
吴招娣手捂胸口,大力地咳嗽,那咳嗽声撕心裂肺,好一阵才停下。
“我当年骗了人家的钱,罪大恶极,害得无数人倾家荡产,千刀万剐也没什么说的。可是洪一响,你扪心自问,你的双手沾了多少人的血?你还记得当年被你我骗了巨款,双双服毒自尽的袁氏两口子——袁小飞的爹妈吗?当然,袁小飞现在改名叫湛澈了,你每天和他录节目,你真录得下去吗?你还记得被你亲手害死的女儿吗?突发心脏病的黄金抢救时间是发作起四到六分钟,那善良的老人家William病发时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在场?保姆说是你要大家外出采购,搞了什么鬼,你心里清楚。你以为把钱骗到手,逃脱法律的制裁,把自己洗白了,就可以欢欢喜喜认你的儿子洪喜了?就可以给你们老洪家光宗耀祖了?
当年对我用尽甜言蜜语、抛妻弃子的你,现在倒想来认亲了?”
死亡般的沉寂后,那声音格外刺耳、尖利——
“我就不信,你老婆和你儿子的眼睛,跟你一样,都是瞎的。”
*5*
演播大厅的灯光大亮时,导师席舞台上的幕布紧闭,纵然遮住了处在风口浪尖的导师们,却遮不住这桩堪称全国,不,也许是全球最大闹剧的真人秀节目丑闻。
那一脸尴尬的主持人,十分敬业地站在屏风外,戴着耳麦与我不知道的哪位导播或者领导低语着。
再大的闹剧和丑闻,总要收场。
现场的观众朋友、记者朋友、各位嘉宾领导们,很抱歉今天发生一些意外……节目暂时先进行到这里,请大家有序退场,谢谢您的合作。媒体朋友,也请多多包涵和配合。事出有因,调查清楚后,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拜托拜托。”
前后门出口开始涌进大量保安,在主持人多次抱拳、作揖,几乎快哭出来的恳求下,媒体簇拥着,却敌不过围成人墙的保安,敌退我进、敌进我退,反反复复,终于慢慢占了弱势地位,陆陆续续退到外面。
混乱中,如意拉我的手:“姐,走了。”
“去哪儿?”
“跟我走,别说话。”
洪喜呆坐在座位上,面如死灰。
角落里的洪姨遥遥望着洪喜,面色平静。
这对母子应该是此时才发现对方,却谁都没有动。
我挣脱如意的手:“还我手机。”
“放心,洪姨没事,她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她将手机还给我,低声说,“洪姨对我很好,我不可能害她。之前怕有什么闪失,让我的医生朋友一直陪她来着。”
“你闹得也太大了,简直胡闹。这怎么收场?”
“她……”如意低头不知翻着谁的微信,“洪姨有权利知道真相。这么多年,她也应该知道真相。”
她总有她的道理。
我懒得跟她废话,演播大厅陆陆续续清场完毕,只剩一些工作人员来回走动,做最后的清理。我慢慢蹭到洪喜身边,提醒他:“洪喜,先去看洪姨。”
他反应过来:“谁把我妈接来的?”
如意当然没有听到这句话。
她已经和小少会合,这两人着实厚脸皮,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晃来晃去,间或帮助工作人员清场,不知道小少和其中一个像是领导的男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叹口气,望望我们,又望望闭合的幕布后,也许麻烦太大,善后的事情有太多,带着愤怒尴尬,摇摇头又点点头,掏出手机往外走。
经过我们身边时,那男人眉头紧锁,对着电话的那一头似在和大领导对话:“您听我解释,我到现在都还……本来我们延时二十秒,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电视机前的观众收看的应该有六秒左右,后面及时切断。所以主要是现场观众和记者……是是是,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重大事故。广电总局那边可能需要您……我一定……”
我陪洪喜走到洪姨身边。
洪喜蹲下来,低低叫了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