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她都带着大圣和许一芬散步。母女俩握着手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下散步,慢慢踱着步子,画风是如此温馨、和谐,谁能想到不久前同样是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拿着把菜刀满小区追着另一个砍?
许一芬的手机在她晕倒送医院时不知道丟哪里了,后来一直神志不清,也没再买给她。
早上吃饭时,她盯着刷手机的如意,第一次提出对物质的需求:“你们,都有。我也要。”
“许一芬同学,”如意故意板着脸,“不劳而获,只想要东西是不行的。在我们国家,你得拿东西换。”许一芬有一段时间幻想自己来自别的国家,并坚持认为现在是1983年。
许一芬很为难:“拿什么换?”
“写字吧。我打赌你不会写,如意,这两个字,你要能写出来送给我,我就送你一部手机。划算吧?”
“行吧。”她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晚上我还在路上,“毒舌老妈”发来一条微信:心。
又长本事,会输我的名字了。
我回了一连串的吻。
我这才发现上一条她发病前的对话记录是“晚上我包了饺子,回来吃”。
鼻子一酸,她之前的微信名字叫“伤心的小女孩”。
因为这个名字,我和如意不知笑话她多少次。彼时的她叉着腰横眉冷对:“再过十几年,等你们到了跳广场舞的年纪,看你们还有什么资格笑话我?”
看来如意还给她补了之前的手机卡,因为我的手机一直响,我接通了她又不说话,只听到压低的窃笑声。
连骚扰电话她都会打了。
回到家我换上家居服,如意拿着我妈写得歪歪扭扭的“如意”大字跟我炫耀。我爸在旁边嘟着嘴,气哼哼的。
“咋了,这是?”
我爸说:“你妈不认得我。天天教,天天忘。”
我取笑他:“那多好,你刚好可以跟她演一场黄昏恋啊,假装是她的追求者,多有意思。”
我爸一愣:“可以吗?”
如意也说:“总比你天天跟她说‘我是你老公,有意思。反正她也记不住。”
他当真了,托腮饶有兴趣地思考着。
“爸,你明天去花鸟市场买束玫瑰,直接说,许一芬,我暗恋你很久了,你愿意接受我的爱吗?”
正在吃橘子的我扑哧一声,差点呛住,这是什么烂俗对白。
我们聊得正欢,许一芬突然盯着我,没头没脑地说:“如心,服装店,洪喜过户。养老,不愁。”
我呆住,这是什么话?
如意最先反应过来,突然大叫:“妈,你是不是说服装店洪喜已经过户给我姐了?”
许一芬没说话,眯眼晃着太妃椅,半睡半醒。
“爸,”如意转向我爸,老头蹑手蹑脚地正准备开溜。
听到如意的话,他开始装模作样地抖胳膊抖腿,假装健身。
“别装了,是不是当初我妈和洪喜瞒着大家把服装店过户给我姐了?怕我姐不同意,就假装说是租的?”
我爸拿着纸巾狼狈地在脸上抹来抹去,汗流夹背的。
“这个,这个,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都是洪喜这孩子,拼死坚持,说你的脸都赖他。他别的忙也帮不上,你妈拧不过,说你姐……怕是这辈子难嫁出去,有个房子,一辈子也就不愁了。”
我还没说话,如意直嚷:“那我呢,我虽然嫁出去了,可是可是……”说到一半,她识趣地闭嘴。
房子是洪喜送的。
洪喜要送的,是我。
而房子,现在……
脑子一团糟。
我想起很久之前湛澈来我店里要求转租,洪喜说自己是老板,他曾质疑:“我怎么,听说,老板姓濮?”
原来那时湛澈说的“老板”,其实是“房东”。
不是他搞错,而是房子确实已在我名下。
我带着满腹的心事倒在沙发中,刷了无数遍手机,银行、淘宝店、房产中介、快递、xx打车的信息闪了又闪,不是不热闹的。但没有一条来自湛澈,越发落寞。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水橫流的声音:“濮如心,动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他爱你吗?是怎么爱的?”
究竟怎样,才算爱一个人呢?
关于爱情,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表达,也有着不同的期待和接收方式。
万一,是他的表达,我没读懂。
万一,我自己笨,没有接收到。
万一……
晚上老头老太太睡了,我在客厅百无聊赖地看电视,估摸着大圣也睡了,跑去找如意聊天,却听到她压低声音跟谁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