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义瞪了一眼自家夫人,穆夫人又嘴硬:“你不能打他,他是正一品。”儿子是正一品,当老子的从一品。这话说得老子儿子都看了过来,穆夫人嘿嘿笑,摆摆手:“这官阶辈分,你们不是最爱讲究的?”
老子儿子没人回话。不过穆义被这么一闹,气也消了一半,但他非要弄明白儿子这般反常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他用家法指着穆远又问:“你说明白,究竟是为何?”
穆远眼看躲不过,只得说了:“孩儿饮了酒,心情不好,一时没留意……”
穆义皱了眉头,昨日穆远确是去赴友人之约,但回来之时并无醉酒之态,他又喝问:“为何心情不好?”
为何?为了如意。
穆远说不出来,憋在心里,脸慢慢的红了。
穆夫人傻眼,儿子脸红耶,儿子居然脸红,是那种害羞的脸红,不是生气的脸红,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直到最后穆远被罚回房闭门思过穆夫人也没弄明白儿子究竟脸红个什么劲,但她深切的觉得,儿子岁数不小了,真的该成亲了。
“也许他那些友人又是炫耀妻妾又是取笑儿子的婚事,你也知道的,男子聚在一起总有些混话,儿子许是这般才有了不开心。”这是穆夫人的推断,她感到自己责任重大,必须尽速给儿子寻门亲事了。
穆远被罚闭门思过三日,这三日里除了上朝和处理公务外,其余时候他全被困在房里,干不得别的,于是他就琢磨如意。
他想起他第一次听到如意的名字时他还是个孩子,大人们说,朝中有个公主,叫如意,与他差了半岁,但气焰架式可比他盛了不知多少。小时候的穆远有些闷,认真读书刻苦练武,端正得不能再端正,所以那时听说有个这样的公主,他很不以为然。
后来再听说如意,是听一同读书的贵家子弟议的,说朝中最厉害的是如意公主,听说她某日某日打了人,又听说她某日某日用桌上的铜炉把人砸了个头破血流,又说她身边留不住人,动不动就打骂撵人,还说她竟然敢烧了妃子的园子。穆远听了,对这个公主极是厌恶,生在皇家却不知该守礼行善,比他们这些小小官家子弟都不如。
再后来,就是如意十四那年,皇上唤了好些官家子弟到御花园赏春,席上大家谈古论今,吟诗做对子,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极力表现。穆远知道,这是想给如意挑驸马呢。
穆远很不欢喜,躲在角落不说话。可那个如意公主竟然不顾礼义廉耻地跑了来,跟众子弟们高谈阔论。穆远冷眼旁观,觉得这定是公主的夫子没有好好教她,女儿家哪能如此?那次穆远没有给如意好脸色,他觉得她心里知晓,因为她对谁都笑,偏偏对他就是横眉竖眼,穆远觉得很满意。
果然之后的什么驸马什么如意,都与他毫无关系,他安心念书习武,跟着祖父父亲上战场,安心做他的穆小将军。如意恋上了百桥城聂承岩,他知道。他喜欢百桥城主的医仆韩笑,她也知道。
可是啊,最后绕了一圈,他烦恼忧心,牵肠挂肚的,竟然会是如意。
他真是个笨蛋,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呢?以如意的作为,论公主身份,人人都敬她几分,可论到嫁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这些混人俗人,他与他们不同,若是如意要嫁他,他愿意的。
可他想到这,又觉懊恼。他当初跟如意说了混帐话,他表现得比那些混人俗人还要糟,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般说,也许他听了太多那类煽动的话,也许是他本来心肠便是这么坏,他比他们还混还俗。
他配不上她。
可是,他懂她。
穆远觉得,只有他懂她。他懂她的骄傲,懂她宁死不屈后面的脆弱害怕,懂她嚣张跋扈下隐藏的渴望和期待。只是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是否还消沉孤单,是否已不再恐惧心伤。
他说了那些违心的混账话,她一定避着他了。唯一给他捎过的信,是告诉他她要出家,穆远忽然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论出家这事最后成与不成,她是想告诉他,她对他没有任何意思,让他别存妄想。
穆远真烦恼,他想见见她啊,一定要见一见。
可穆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原来要见如意,是这般难的。公主深居宫中,哪是寻常臣子能见得到的?
更何况,穆远一向守规矩,勇闯宫门会佳人这种事他还真是办不到。
他在皇城外转过几个圈,他上朝之时偷偷看着通往后宫的路,离宫的时候他故意走得很慢,盼着也许崔公公如上回那般突然出现唤住他。他还去见了陈公公,送了陈公公两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