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徽桃花眼微微眯起,饶有深意看着常胜,接了花,长指捻着一朵紫薇,笑道:“有趣!”指尖轻弹,一簇娇艳紫红花瓣儿纷飞而出,煞是好看。
电光火石之间,常胜错身半步,紫薇花瓣紧贴背后擦过。他轻拉左钧直衣角,小声认错道:“我以后不敢了!”
左钧直盯了他一眼,仍去看刘徽,全未注意到常胜脑后的发带被削去了一截。她哪知常胜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儿回来,那蓬紫薇缤纷柔美,却瓣瓣夺命伤人,是江湖上顶顶厉害的飞花摘叶的功夫。
刘徽看着常胜紧靠左钧直,忽冷笑道:“左钧直,你行啊!带这小子来砸爷的场子么?”
左钧直慌忙道:“刘爷,你误会了!他叫常胜,是我在宫中认识的一个……”
“哈,宫中的人?宫中的人来我这里作甚?监视?”
左钧直听他话里夹枪带棒,心中酸苦,倘不是有柳三生几人在侧,泪水早下来了。她低头平复了一下心境,道:“我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候一句。既然刘爷一切都好,那我就走了。”
刘歆大略知道些内情,在一旁没有言语,柳三生却一头雾水,隐约觉得一些日子不见,这二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些什么。见左钧直要走,忙挽留道:“哎呀小先生,你难道就只来看看刘爷,不看我这柳爷么?别走别走,柳爷请你喝酒!——喂,你那下半本何时写啊?爷还等着给你画呢!”
左钧直拉了常胜,头也不回道:“刘爷说不用写了!”
“慢着。”刘徽道:“听说上回那天是你十五岁生日。翛翛那女人粗心,爷补你一个及笄礼。”
作者有话要说:撒娇系男主……(会不会太崩坏了啊!!!)
☆、及笄之礼(二)
左钧直蓦然滞了脚步,刘徽吩咐刘歆道:“去叫三娘把衣服和妆奁、冠笄拿过来,就说要前天我挑的那套。”
刘歆应了声去了,左钧直转身呆呆地看着刘徽,刘徽又对柳三生道:“三生,替我好好招待招待这位宫里来的贵客,我同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有几句话说。”也不管几人是什么反应,拎着左钧直进了旁边的空阁子。常胜眸光微烁,没有跟上去。
刘徽掩了房门,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左钧直往地上一掼。
左钧直跌坐在地,却咬唇抿笑。“刘爷还是很关心我的,不然怎会这么生气?”
刘徽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眼仁漆黑如夜。左钧直低低笑道:“刘爷还是不够了解我,我是个惜命的人,若不是打听清楚韩奉这段日子脱不开身,怎会明目张胆往这里来?”
她眸光低垂,伸出手去。凉薄衣袖轻轻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皓腕,腕角细骨玲珑,仿若剔透琉璃。
刘徽不动不言。
左钧直未收手,低语道:“刘爷恼我去做了通事?抑或是担心我女扮男装犯下欺君之罪?我固然不知皇帝为何有那样安排,下了圣旨令我不得不从,但——”她深吸了口气,“我是心甘情愿。”
感觉到有锐利的目光射了下来,左钧直看着侧旁地面,继续道:“我知道韩奉与扶桑人有勾结。只要证据确凿,韩奉必倒。”
“你——”刘徽气怒交加,忍无可忍,握住她手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左钧直额头撞上他的胸膛,一抬首对上他盛怒的面容。“就凭你?”他狠一捏她的细腕,看着她紧蹙的淡眉切齿道:“我看你是读书读坏脑子了!”
“刘爷,你一直小看我。”左钧直被他掐得眼中有泪,却笑着说:“韩奉害了我爹爹,又对你……我虽然没力气也不会武,却不甘心任人摆布。刘爷,你说世事譬如汪洋,浊浪滔天,人如草芥飘摇无力,我却觉得未必没有希望。”
刘徽定定地看着她,忽的狠狠把她压在身前,咬牙道:“左钧直,爷说过,爷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左钧直固执地推着他,“也是我的事情!”
刘徽道:“放屁!你以为这是儿戏么?你以为你是那些侠客小说里的英雄,除暴安良,解救苍生?”
左钧直摇头。她自然不是。然而倘是英雄有用,半面妆为何不杀韩奉?刘徽为何不杀韩奉?侠士一怒,血溅五步而已。以暴制暴,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她不会向刘徽说的是,最想除掉韩奉的,是皇帝。
女帝和云中君离了郢京,朝中断断续续传着明严愈发庸懦无为的各种流言蜚语。原本还以为八英在明严即位之后会大有作为,结果一个个先后入了朝政做了些不轻不重的官儿,却仿佛“散入芦花都不见”了。连最后那个括羽,更是如同泥牛入海,半点消息也无。人们纷纷猜测说他早已被逐出了武英殿。时间一久,便彻底被淡忘。唯一的一件喜事倒是年轻的皇后娘娘终于有了身孕,明严视若珍宝,一下朝便回宫窝着,韩奉于是愈发专横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