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今天来现场确实有看热闹的心态。洪建学手段狠辣他总算见识到了,建筑面积和拆迁补偿评估没有经过双方磋商,一纸通知单方面决定,不闹事才怪。他不是正义感无限膨胀的人,从个人利益出发,他倒是希望那小子再毒辣点,早点把西大街那边拆掉早点动工,这样他东大街这边也能浑水摸鱼。
陈婉不明白他跟在后面作什么,心里记挂着家里,行走如飞。他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转了几个岔道也没把他甩开。
远远已经听见前街那处闹哄哄的人声,陈婉发力跑了起来,自己家饭馆门口挂了个明晃晃的大铜锁,想是舅妈和小宇都出去找舅舅去了。她继续往前街跑,人声越来越鼎沸。陈婉一颗心被急促的呼吸提到嗓子眼,怕是前面已经闹将起来。
朱雀巷的大部分居民非常理智,静坐期间刻意在双方队伍间保持了几米的距离,但是也有闹事份子向警队里丢掷石头块。于是警察手持警棍冲进居民中抓人,居民挥着拳头挣扎反抗。局势越来越乱,谩骂和诅咒声饱含着愤怒,láng狗的咆哮猎猎在耳。
陈婉看不见舅舅舅妈在哪里,满眼都是涌动的人头,心一急,就往人堆里扎。秦昊见局势开始有控制不住的迹象,哪里容她再参与进去,一只手握着她胳膊把她往回拖。陈婉死命挣扎,拳打脚踢的,“走开,你放手!”乱发飞舞扫到他眼睛里扎得生疼,他发狠把她拖回屋檐下,吼道:“想死啊?人这么多,乱起来踩都踩死你!”
从没见过他如此狰狞的表qíng和狠厉的语气,陈婉楞了一下,“我舅舅……”说话间带了缕哽咽,秦昊心里一软,平时张牙舞爪的她遇上事也只知道哭而已,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放软了语气哄她:“乱哄哄的,你这会进去能找见人?你乖乖站在别动,我去找。”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鼓动了,话音一落想起她那声“垃圾”,不由咬紧了牙。见她闻言犹疑地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低声骂了一句cao,转头挤进攒动的人堆。
人力在国家机器面前渺小如尘埃,qiáng弱悬殊,人群簇拥最紧密的中间位置经过一轮激烈的冲突后渐趋平静,愤怒的吼叫和警犬的狂吠声渐渐息弱,只有警笛长鸣。陈婉终于在后退的人cháo中发现舅妈,高悬起的心稍略放下,冲过去拉住舅妈往路旁的屋檐下躲,“小宇呢?舅舅呢?”
“小宇和我一起去找你舅,走散了。你舅……”舅妈xing子软,一辈子没经过这种事,神qíng呆滞,说着就流眼泪,“你舅被抓起来了,抓了好几个。”
说话间秦昊灰头土脸的过来,“抓了9个带头的,你舅也在里面。”
“和他说过多少次别管人家的事,他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说什么同气连枝,唇亡齿寒,拆完西街就轮到我们,从冬天开始带着西街的人到处上访。我多说几句,你舅又怪我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我不是为了他为了家我什么时候和他红过脸?”舅妈呐呐自语。“他说只是上访只是带着人静坐表示下,谁知道今天闹成这样。”
“幼稚!”秦昊在旁冷哼一声说道,“这样的事qíng不抓几个带头的杀jī儆猴,这里的人什么时候能散开?静坐,找几个便衣进去喊几声口号扔几块砖头就有抓人的借口,那叫有法可依、正常执行公务!你想坐也坐不住!要抓的人早就定下来了,你舅没事上什么访?把自己往枪眼上堵?”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我家的事qíng轮到你管?”陈婉早已方寸大乱,他用词尖刻,听起来象是风凉话一般逆耳到极点,看见舅妈泪眼婆娑,心里更是着急,窝的一团火忍不住就冲他发泄起来,“我舅舅几十岁人了,幼不幼稚你没资格评价!”
“你……”秦昊被人群推挤了半个多小时,本就不痛快,难得做件好事不仅连个谢字都没有,还被她一轮抢白。铁青着脸,下巴抽搐着,被她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婉见他直了脖子,不甘示弱地睁圆了眼睛回瞪。
舅妈搞不明白这个说话底气十足毫不婉转客气的陌生人是谁,担心着自家男人也顾不上仔细盘问陈婉,忧心忡忡地对陈婉说:“你舅是被警车带走的,存正那孩子不是认识公安局的人吗?打个电话叫他帮忙问问,看能不能把你舅保出来。”
陈婉再三思考,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想,点点头和舅妈说:“那我们先回去打电话,小宇估计找不到我们也先回家了。舅妈,你先别急,我舅又没犯法。最好能把其他几户也召集起来合计合计,人多力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