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她满脸小心地问。
他抿抿嘴唇,皱一下眉心。
静谧空气似乎吞咽掉不知谁的一声呢哝叹息。
他慢慢摇摇头,“没什么,”一只手伸进裤子口袋,“就是想说,你的手机恐怕不能用了,”他把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不如你先用我的吧,里面的手机卡是你自己的。”
她那时只顾哭得一塌糊涂,由他帮她从手机残骸里捡回了卡。
卓燕一脸呆呆的问:“我用你的,那你用什么啊?”
张一迪答:“我还有另外一部,放在宿舍里。”
听他这样说,卓燕手下手机。
开了机,收到一条短信息。
顾成问她怎么突然挂断电话关机了,还说自己要进实验室,最近会很忙,以后再同她联络。
卓燕心里涌出一股酸涩,这股酸涩溺得她想要从鼻子里面向外呛水似的难受。
她有些哀伤的想,也许一切都是天意,注定她和顾成之间会磨难多多,连通个电话都要搞得她半身不遂,手机报废。
尽力压下心头那股悲怆感觉,卓燕告诉自己,要坚强起来,不要总是去想那些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
不开心的事情想多了,总有一天人要变得消极抑郁的。
她的眼神游离向张一迪裤子口袋上面,左瞄右瞧间,忽然很脱线的问:“别人打球身上好像都不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口袋里除了钱包,居然还有手机,真不可思议,你揣这么多东西在身上,蹦啊跳啊跑啊冲啊的时候,难道不会把它们甩出来吗?”
她问得极其认真,仿佛这是个生死攸关的大问题。
张一迪却撇着嘴巴笑起来。
她讪讪地摸摸刘海,小声嗫嚅:“难道我的问题很好笑?”
“我的口袋有拉锁的,”他回答她的问题。
嘴巴上尤自带着浅浅弧度,看起来既愉悦又好看。
“所以不论口袋里面有什么,都不会被甩出来!”
为她解惑完毕,他依然看着她,眉眼间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很明显,他有话想对她说。
可等了半天他也没开口。
卓燕抬手又摸了摸额前刘海,忍不住先出了声:“那个……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没、没关系,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百无禁忌的!”
张一迪慢慢点点头,皱了皱眉心,嘴巴张了张,好半天却依然没有发出声音。
又隔了一会儿,他才慢声地问:“还疼不疼?”
卓燕又是一愣。
憋了半天,他难道只想问她这样一个问题?
她回他:“其实这问题你刚才好像已经问过了,呵呵!”干笑两声,眨巴眨巴眼睛,她又说,“好吧,有问必答人品好。其实还有点疼,不过是在可以忍受的疼痛范围内。”
张一迪再慢慢点点头。
从他心底响过一声淡淡叹息。
其实刚刚他真正想对她说的,是一句对不起。
●︶3︶●
傍晚时分,张一迪下楼去买饭。
回来时病房里多了路阳小余孙颖,三个人正挤做一团围在卓燕腿边,你拱我推互不相让。
激烈的肢体纠缠还伴随着血腥的叫嚷呐喊。
“躲开躲开,这块地方我先占的!”小余尖着嗓子嚷嚷着。
路阳推搡着她,“你给我边去!当占座呢怎么?你都霸占多大面积了还想占!你个面霸!不贪心会死呀!”
孙颖语气颇含不屑,“非可一个地方抢,有这功夫我都占领广袤土地了,真是两个缺心眼的贰姑娘!”
卓燕声音最凄厉,“你们太无耻太没有人性太缺少天良了!我是患者啊!我是病人啊!我卧床不能动啊!都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好伐!你们倒是给我本人留点地方呀!!!”
仔细看过去,她手里还挥舞着几张破旧人民币,“喂喂喂,你们三个人表那么臭无赖,不是说好小腿一处两块、脚面一块、脚底五毛嘛,你们这点银子已经不够了,想继续画赶紧补钱补钱啦!”
四个姑娘忙叨得不亦乐乎,谁也没发现门口处站着满脸黑线的张一迪同学……
好在此时是住院淡季,病房里只卓燕一个病号;假如还有其他人,真是要被这几只麻雀姑娘给闹腾死了。
怀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张一迪悄悄挪到病床前。
他定睛看过去,一望之下,俊秀非凡的面孔上,霎时间黑线加倍。
这几个人正用记号笔在卓燕右腿打的石膏上面涂鸦!
这一瞬,一向不怎么轻易流露情绪的张一迪同学,有些难以抑制的怔愣起来……
自从认识卓燕,他觉得自己对于女生的认知有了太多新突破。
有哪个断腿的人能像她这样乐观呢?她看起来不是没有自己的心事,可是无论她多烦恼,在还能够笑出来的时候,她就一定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