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林雾还在迟疑。
许湛宏凝视着她,笑容有些心不在焉,又问了一遍:“反正她也有事,就我们两个人去看,可以吗?”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这么温和的人也有强势和不容拒绝的一面,最终点点头:“好。”
这样的距离,不会更近,但是会不断变得更远。
从此以后,变成一次靠近,一次远离。
上一次靠得越近,下一次就离得越远。
她用了四年的时间等待一个转折点。等来的却是一个无疾而终的结局。
医院候诊大厅里说话声此起彼伏,不时有护士和前来看病的人走过。大厅的灯光十分明亮,打进她的眼睛显得有些刺眼。
林雾继续摆弄着那本封面看起来十分可笑的病历本,稍微换了一种语气问:“你妈的手术怎么样?”
他的声音微微放缓:“成功了。下个月就可以下床走了。”
“那就好。”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机里继续传来他的声音,“林雾。”
“你说。”
“对不起。”他反反复复只有这句话,声音无力。
她忽然觉得心痛,为他感到可惜。
他是许家的三公子,她不希望他这样在自己面前低头。而是希望,他继续像以前那样永远温和地笑着。
就像那时他出现在楼梯间,踏着一室的阳光微笑着扶她站起来,又扶她走下楼。
她宁愿他冷着脸对她说“我们不可能”,也不想看到他这样向她道歉。
他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人,虽然他从来不张扬自己的身份,性格温和恬淡,不管对谁都彬彬有礼,也从不摆架子。
她想起那时他们一起出去外面吃饭,他从小养尊处优,却跟她一起坐在街边的小饭馆里吃扬州炒饭。
林雾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块宣传板,咬住下唇,“许湛宏,我上网看了W市的新闻,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会这样做的。”
“你看了新闻?”他的声音有点迟滞。
“嗯,我看了很多新闻。我知道你已经努力了。”
他虽然性格温和,但是从来不是没有主见的人。遇到什么事宁愿一个人闷在心里,慢慢地寻求解决的方法,他现在这样跟她说,证明局势已经完全控制不了。
他觉得对不起她,对她感到歉疚。可是在她心中,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那一句“给我一年的时间”或许是他所说过的最能称得上承诺的话,可是也不能称得上确立。
似乎刚刚正式开始,就已经结束。
不知道这算是尘封,还是一种解脱。
每次她受了伤都不会主动处理伤口,而是放任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慢慢溃烂,或者等时间过去,慢慢结疤。
或许这就是她的生活方式。也是她的处理方式。
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去处理。
也许这样更好。
大概像她这种性格的人,无法全身心投入去爱一个人。
手机里继续传来他的声音:“林雾,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
她的眼睛很酸,也许眼睛真的有问题,因为有热气开始在眼角蒸腾,视野又开始变得混沌。
“我知道。”
她只能告诉他她都明白,让他不至于那么内疚。
她知道他喜欢的是她,可是他为了家族的利益只能娶另外一个女人。
她知道许氏的业务刚刚重新走上轨道,他是许家最小的儿子,是许氏现在唯一身体健康的继承人,不能把许家所有的重担都扔给重病缠身的许湛宁,所以他要为家族事业承担部分责任。
她眨了眨眼睛,咬住下唇,“大概我们不合适。”
话刚出口,就有泪珠从眼角滑出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流泪。
她记得读小学四年级那年,她在房间里写作业,林阳闲得无聊来抢她的作业本,把她的作业本和课本撕烂,她把林阳推出房间的时候关门太快不小心把林阳的手夹伤了,爸爸妈妈为此十分生气,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通,妈妈骂她狠心,说她没有资格当姐姐。她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了很久,不是觉得委屈,她心里很明白自己错了,只是觉得对不起林阳,因为她错了却倔强得不愿意开口说对不起,宁愿那三个字在肚子里发霉腐烂也坚决不说出口。
那是她记忆中年少的岁月里最后一次流泪。
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流泪的了。
可是原来到了这一刻,她的泪腺功能还是如此的完善。
许湛宏的心一紧,“林雾,其实我很希望从小生病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我二哥。”
许湛宏宁愿她哭着跟他控诉他不遵守承诺,也不愿意她压抑着所有的情绪平静地对自己说“大概我们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