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白翡丽没什么反应,余飞只当他没听明白,愈发肆无忌惮。
然而白翡丽这时候却低了眉眼,嘴角眉梢都染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余飞只当他觉得她念得好玩,心想他可能根本不记得她本来的台词是什么,便又自言自语样地胡编了一句:
“咿呀,你要是心爱这个吴越王,莫不是个断——”
一个“袖”字没说完,只听见他抬头说:“够了。我只喜欢女的。”
余飞呆若木鸡。
白翡丽又说:“你扮刘戏蟾说话,还是用‘风搅雪’比较好。用韵白太雅,观众听不懂;用京白太俗,又缺乏美感。二者交错在一起可能好一些。——当然了,我们会打字幕的。”
余飞:“……”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上一章帮我指出直系亲属不能输血的朋友,我的常识可能死了,此处已修改。
另外补昨天没更的缺,今天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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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说一下,我对京剧和cos两个行业确实不怎么了解,披皮说个故事,如果有什么问题,敬请指出。
另注:余飞挂羊头卖狗肉的那些话,实际上用韵白未必能念出来,涉及挺多音韵学的东西,我没有考证过,不过就是这么个意思啦。
☆、风搅雪
“风搅雪”这个词, 就有点专业了。对京剧没有涉猎的人, 挺少知道这个术语。
京剧的“韵白”是京剧形成早期流传下来的语言,相对难懂;“京白”则用北京方言, 通俗且口语化。
那么“风搅雪”呢,就是把“韵白”和“京白”糅在一起的一种独特的念白方式,介于雅俗之间, 如风搅雪, 这个名儿既雅致又形象。
“风搅雪”很是考验演员的功夫,倘若是“韵白”和“京白”的底子稍有一样显弱,这“风搅雪”, 就不大好使。
论道理“风搅雪”不是倪派的特色,但余飞喜欢玩新花样,这“风搅雪”还真练过——只不过被缮灯艇艇主批得体无完肤就是了。
余飞疑惑问道:“你还会唱京剧?”
白翡丽道:“不太会。”
余飞不太相信,又指着身上的戏服问他:“这衣服是花一天时间做出来的?”
白翡丽道:“料子之前就备好了, 临时根据你的尺寸修改了一下。”
余飞仍是一脸的狐疑,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后面排练时,老实认真多了。从京剧抽象的程式化表演跨越到更贴近生活的表现, 只要跨出了那一步,一切都顺理成章。最大的难度, 反而是白翡丽的一个特殊要求:所有的动作都要跟随背景音乐的节奏来,每一个动作要踩着哪个音乐节点, 一点都不能错。而地面上也被贴满了定位纸,走位也必须毫厘不爽。
余飞是个悟性很高的人,一旦全神贯注起来, 学东西就飞快。《梨园斗》这一幕戏,从头到尾顺了三遍下来,她就基本上全部铭记在心,胸有成竹。她对白翡丽说:“正式走一遍。”
白翡丽点头——他一旦认真起来,身上忽的就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气势。余飞觉得,是更加执着了。像一支投枪,所有的力量,都贯注在那锋利的枪尖上。
余飞走得很顺,白翡丽也配合得很好,两个人的眼神,总能接上。余飞古怪地觉得,白翡丽有一种特殊的的能力,他在不同的角色之间交替游走,却都能一瞬间进入状态,目光、神情,还有身体姿态,都根据角色本身的设定迅速发生变化。
就像能够很快忘记自我一样。
余飞想起来,小芾蝶说过,白翡丽这个“关山千重”,从来不出现在鸠白工作室的任何一个作品里,不但不登台演出,甚至连个“策划人”之类的名头都不挂。
古往今来,有几个舞文弄墨的人不沽名钓誉?在如今这个重视个人品牌传播的时代,像他这种人完全不讲究“名分”二字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她专门去看过“关山千重”的微博,粉丝七百多个,转发评论寥寥无几,直到最新的一条下面,因为绫酒事件才猛然一下增加到了上千个评论。
但他明明很能演。
余飞不会把他归结为“清高”这一类。她觉得解释这个问题的原理很显然:他应该是被保护得太好,没有太多机会需要有求于人。看他那些处处不肯容让的行为,显然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身边也没什么兄弟姐妹教他做人。
这次对她,应该是个例外。
这么一想,余飞心中对他,隐约柔和了一些,觉得之前拿他和那个阿光相提并论,的确是自己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过分偏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