斓丹把帕子远远丢到门口,等明天丫鬟来拾掇,她拿着灯走到地铺边,躺下,吹灯,苦笑连连。还以为当初申屠锐放走五哥,是看在斓凰和她的面子上,给萧家留下点儿骨血,没想到只是他们兄弟早就定下的连环计中的一环。她当然不聪明,斓凰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么一想,她的挫败感倒不那么强了。
想到斓凰,她突然又想起前几天紫孚的话,机会很快会来……难道是指五哥率兵反攻这事?这么说,斓凰也早就知道连环计?
斓丹颓丧起来,傻的还只是她一个……
接近黎明申屠锐才回来,她没睡着,也不想让他知道,赶紧翻了个身。显然还有没睡的人,她听见紫孚在门外叫住了他。
“贵主让您明天入宫的时候,务必见她一面。”紫孚的声调很冷,似乎给斓凰传话当差不如之前卖力尽心了。
“嗯,知道了。”申屠锐随口答应,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他没有点灯,想是怕弄醒了她,趁着月光他走到矮桌边,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喝尽,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走到地铺边躺下。
斓丹背对着他,眉头渐渐皱起来,申屠锐太过反常了,就连孙世祥都跟着不正常,北漠发兵,最兴奋激动的不该是申屠铖么?怎么申屠锐也这样寝食难安地盼着念着?斓凰紧急要与他见面筹划,难道……他们的篡位大计也要趁机实施?
申屠锐下朝回来,兴致勃勃,心情极佳,他一露笑脸,整个燕王府终于也在前几天的阴霾中缓了过来。之前并不觉得,有了对比斓丹才发现,原来整个王府都在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他的一点点反常立刻影响到了王府上下,怪不得位高者都得炼成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善于察言观色的聪明人真是一抓一大把,瞒都瞒不住。其实申屠锐的修为一直很高的,只是在发兵北漠这事上反应特殊,她又想起那天晚上他的话,等得太久,看来无论城府多深的人,一旦对某件事太执着了,就会露出常人一样的反应。
夏辛带了几个丫鬟,个个脸上带着笑容,忙里忙外的收拾行装。就连紫孚那边也忙碌欢笑,时不时派个人过来问夏辛这个那个王爷带不带?她们还需不需要带?
一派繁忙中,只有斓丹置身事外,冷眼看着他们。
这样的场面,她到燕王府后也经历过一次,就是申屠锐要去潼野,放五哥出关那回。她的心情全大相径庭了,上次她是被动置身事外,急得坐立难安,怕申屠锐把她留下,这次她是真的不想跟去,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她的小九九。
申屠锐走到她面前,她正拿了本书倚在窗框上假装看,他挺拔地站着,俯视她,“你不想去?”
斓丹放下书,不是很有底气,“不想。”
“这次皇上,贵主可都要去呢,御驾亲征。”他不无嘲讽地说,并不直接劝她同去。
斓丹一惊,“斓凰?她不是还没完全出月子么?”
申屠锐呵呵一笑,对她的话嗤之以鼻,“身在皇家,又出了事关天下的变故,还顾得上坐不坐月子?”他顿了顿,下饵般放轻声音,“她要顾着坐月子,说不定一转眼,命都没了。”
果见斓丹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他一笑,像叹息又像怜悯。
“这次出征,对北漠不至生死攸关,但申屠铖和斓凰……可能只能回来一个了。”
斓丹的心一缩,虽然并不是完全能想清楚所有情势,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现在申屠铖和斓凰在朝中势均力敌,甚至申屠铖已经更胜一筹了。斓凰手里有了“皇子”,以申屠铖对付她的各种凌厉手段,可谓峥嵘毕现,他们俩已经到了一决生死的关头。此番去边陲抗敌,对他们来说都是除掉对方的绝佳机会,死在阵前,总比在宫里暴毙要顺理成章的多。所以,他们心照不宣的一个选择御驾亲征,一个紧紧跟随,看上去夫唱妇随,其实都下了狠心。
“我更不想去了。”斓丹说的倒不是借口,这样血腥的杀戮,尤其在两个朝夕相处,“恩爱”相对的人之间,更觉得残酷恶心。
申屠锐笑脸一收,“没给你选择的机会,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斓丹抬眼瞟了瞟他,早这么说不就得了,何必还画个圈看她跳进去?
到了出征的日子,北边城门洞开,百姓沿路欢呼送行,行军队伍旌旗招展,威风凛凛。
斓丹坐在车里,皱眉往外看,其实大军都驻扎在城外,在城里“游街”的是羽林军的几千人,可说是申屠铖心腹中的心腹,领兵的正是那天监视他们回府的李勤将军。苏大将军没见踪影,只有苏小将军只带了几个随从,光杆大帅一样,笑嘻嘻地走在申屠铖车驾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