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就舍不得啦!差点从偏殿冲出来驳斥严相。”特使摇晃着身体,压低声音,很诡秘地说,“其实咱们号称三十万大军,里外里不过十几万,还得算上原本的北疆五万驻军才够这数,这太子殿下为国祚之本,丝毫容不得半点闪失,再说……”声音更低了点儿,“皇后娘娘素来提防梁王,怎么可能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时候,把宝贝儿子送到梁王身边?”
月筝失笑,这位特使喝醉了还真是个实在人儿,这种大实话都说出来了。
“可这么一来……皇后娘娘就不怕那梁王功成名就拥兵自重吗?”她坏笑着问,故意用疏离的口气说起梁王。
“咳,那哪能呢,这次监军的不就是皇后娘娘的新亲家孔大人吗,梁王爷舒坦不了。”特使发愁,“希望老天爷保佑翥凤啊。”
月筝皱眉,这的确是皇后娘娘的作风,只顾自身得失,不顾国家大义。或许这和她出身小门小户有关,媚帝有术却韬略不足。她也不想想,翥凤都没了,她这个皇后、皇太后还当个什么劲?或许皇上是对她这番狭隘举动失望透顶,才越发觉得冲杀在前的凤璘难能可贵,这般厚待重赏,皇后娘娘为保住儿子,也说不出什么,只好退让。
酒席尽兴而散,月筝回房后却没半点歇下的意思,吩咐香兰立刻收拾简单行李,全带男装。
香兰不赞同,“干吗?去阵前啊?王妃,咱就别去添乱了,你是能替王爷带兵打仗啊,还是押送粮草?”
月筝瞪了她一眼,决然说:“我是没什么大用,但怎么能让他单独面对前有勐邑大军敌众我寡,后有皇后心腹掣肘藏针?就算替他戏耍戏耍那位孔大人也是好的。这个你在行啊,香兰姑娘。”
香兰明显心动,但还是来回摇头。
“你还可以天天见到黑小子卫晧。”月筝把头发梳拢,淡然道。
香兰转身就从柜里拿出一个包袱皮,认真地问:“什么时候动身?”
第20章 内东关上
瞒过老管家跑出府,主仆二人从武胜向北走,北疆的恶劣气候就越来越显著了。初秋的天气,在从小生活在京城和广陵的月筝看来简直和冬天差不多,早上地面都落了白霜,说话会有雾气。她第一次看见树叶全掉光的北方植物,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枝杈显得四野格外荒凉空旷。
因为穿着普通男装,又裹着薄棉袄,她和香兰看上去像两个平凡人家的文弱男孩。总有从内东关后撤的老百姓里出现特别热心的大爷大婶拦住她们,凶悍地阻止她们前进,拉她们回头,把前方的战事描述的血肉横飞,害得月筝更加着急。为了不再横生枝节,月筝用王府的令鉴在一个兵驿拿了两套兵士装束,和香兰穿上更显得不伦不类,像两个被就抓了丁的孩子兵。好在路上信差杂役都是这副打扮,老百姓也不来干扰,一路无惊无险地到了内东关。
内东关早就被重重封锁,三里外就设置了关卡,不断有避祸的百姓从里面涌出来,月筝和香兰虽然逆流而行,身穿军服倒也顺利靠近。香兰一出示王府令鉴就立刻引起了护卫长的注意,他留神打量了一下,变了变脸色,恭敬引领着月筝主仆通过关卡,并暗暗支派了一个兵士进城报信。月筝并不奇怪,梁王府那个沉默寡言阴恻恻的老管家一准早就向凤璘报告了她离府的消息,凤璘都不用猜就会知道她肯定是奔这儿来了,传下令来守株待兔。
天空传来阵阵大雁哀鸣,北疆此时正是北雁南归的时节,神色凝重的难民中不少仰头观望,露出哀戚表情。寒风萧瑟,雁鸣声声,月筝也顿时感受到战祸深重,背井离乡的愁肠,觉得那悠长的鸣叫更加不忍入耳。雁群突然乱了阵型,叫声也变得短促刺耳,几只中箭的大雁直直坠落下来,其他的全惊慌失措地纷飞而去,令人哀愁的鸣叫瞬间消散。
跌落下来的大雁,有两只正落在离月筝主仆不远的地上,月筝不由惊叹此人箭法卓绝。大雁机警胆小,一只中箭必定全队惊飞逃散,此人能同时射落数只,必定是同发数箭,她留神看了看地上的死雁,居然是穿眼而过!
马蹄声响起,旁边看见这一幕赞叹却不惊异的护卫长敬佩地向来人抱拳:“窦校尉,箭法更精进了。”
月筝也崇拜地细看窦校尉,他居然带了个黑银面具,看不出相貌和年龄。容子期带着两个随卫飞马而来,看见他便勒马招呼,窦校尉也不说话,点了点头又背着长弓扬鞭而去。
容子期翻身下马,快步走近,苦笑着小声向月筝抱怨:“王妃娘娘,你真是不添乱就不安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