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锦最见不得勉强别人了。于是当时就去对廖太太说不要丫头陪嫁了。
廖太太自然乐意。
银杏抹掉眼泪,跪下来朝梅锦磕了三个头,爬起来急忙就走了。
于是梅家上下,自此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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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管事夫妇俩对自己摊上了这差事显然感到十分郁闷。从京城到云南,就算路上没有任何阻滞,他们这趟来回至少也要两三个月。从上路第一天起,梅婆子就没什么好脸色。所以一开始路途非常乏味。等起初几天的那点新鲜感过去,无聊至极之下,为了打发时间,梅锦甚至开始想象自己接下来就要见到的那个丈夫会是什么样。
此人名叫裴长青,根据他舅舅,就是来提亲的万百户的说法,他人材出众,品行端方,除了早年失父外,别无任何挑剔之处,且寡母万氏为人也十分和善,绝不是会刁难媳妇的恶婆婆。不过,失父这一点也并不妨碍他的前途,完全可以用他的上进心来抵。凭着外甥的上进和本事,不久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嫁过去的梅家小姐绝不会吃苦。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媒人的话从来不能当真,且这说亲的还是舅舅,从他口中说出的关乎自己未来丈夫的一切溢美之辞更需要打个折扣。但也无妨,她早已过了追求所谓灵魂伴侣的那个人生时段了。何况,到这里后的这一年多时间,除了思念父母外,她也不是没反省过自己前半生的那段婚姻。
张文华固然可鄙,但就像他指责自己的那样,在那段婚姻里,她确实也远远不是一个完美的妻子。这一辈子,既然上天给她安排了这样的路,她便会去经营这段新的婚姻。即便做不到尽善,但她会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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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后,梅锦坐的船沿涪陵江抵达了麻州。船主鲁老大说,这里距离目的地昆州也就三四天的水路了。
鲁老大的这条船运送茶叶到云南,至于载人倒是顺路捎带。船上还有儿子媳妇一道,一家人很好。这么一路下来,和梅锦渐渐熟悉起来。这天午后,鲁老大见梅锦来到船头远眺前头江面,以为她想早点抵达,便主动告知她行程。
“梅娘子,昨日已经过了最难走的水路。你要是心急,咱就早起晚歇,估摸着还可以省个一天出来。”
末了,他又这样补充了一句。
是啊,新娘子远嫁,谁不急着想早点到夫家?说这句话的时候,鲁老大的脸上带了点善意的调侃表情。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消息对梅锦来说其实倒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事实上,在过了一开始的那段旅途后,最近这小半个月,因为沿江两岸风景陡然千变万化,行程也开始变得有所期待了。这里千山磅礴,万水曲折,湍急处江面泱漭,纤夫吆着号子行走两岸;平缓处风景徐展,船便如同行走在画中。加上船家对沿路风土又熟悉,时不时会说上一两段当地掌故,她渐渐喜欢上了这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水上生活。白天坐于船头,观江面上百舸穿梭,或到船尾和船家闲聊,赏沿途两岸风景,时间就这样于指缝间悠然而过。
这是她来到这里,甚至即便前辈子里也没有过的最为闲适惬意的一段日子。她甚至希望这段旅程就一直这么继续下去,永远也不要结束。
“不急。就这样走好了。”梅锦笑道。
梅家婆子起头还管着梅锦不让她出舱,后来发现她根本不吃自己的那一套,碰壁了几次后,现在也不开口了。加上时值盛夏,舱中狭窄闷热,自己此刻也出来倚在舱口,嘴巴活似鹦鹉般不停磕着瓜子,一边嗑,一边扭着嘴皮子,准确无误地吐瓜子皮于江里,呸呸有声。听到梅锦和鲁老大的对话,撇了撇嘴唇。
“好嘞!站好了——”鲁老大稳稳把着舵,吆喝了一声。
据鲁老大说,前面几十里有个茶马道上的集镇,镇子里商号林立,舟棹繁多。果然,到了这里后,东向而去的船只便越来越多,船头船尾站了不少打着赤膊的男人,迎面遇到时,许多只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梅锦便回到船舱,坐下没一会儿,船身忽然一震,似乎是被对面而来的什么船只给撞了下,整个人朝前倾去。
幸好是坐着,要是站着的,此刻大约已经摔倒了。
果然,船舱口的梅婆子就没她那么幸运了,没站稳,重重摔在了甲板上,接着便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嚷痛声。
等船体的那阵晃荡停止后,梅锦站了起来,出舱察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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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船刚刚确实是被对面自西向东顺流而下的一条铜船给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