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青一愣,急忙拍她后背。
梅锦趴在车厢口呕了一阵,渐渐缓了过来,闭上眼睛低声道:“我很难受。我受不了了。我要休息。”
裴长青借着月光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趴在那里,只露出半张脸,神情憔悴无比,踌躇了下,四面看了一眼,发现野地深处似乎有间庙,便解开她身上绳索,道:“那边好像有间庙。你既难受,我们先去那里歇一歇,等天亮了再走。”
☆、第七十三回
这是一座非常破败的土地庙。裴长青推门时,用力稍大些,边上的一扇木窗竟应声掉了下来。进去后,见屋顶瓦片残缺不齐,中间房梁下有根大腿粗的柱子支撑着,土地像金身剥落,露出里面的泥胎,前头是个泥巴筑起来的神龛,神龛上贡品全无,只剩个锈迹斑斑的香炉,里头插了一小截早已腐朽的香。
裴长青拔出身上带着的那把匕首,将掉下来的窗削成细片,取了火石,慢慢燃起一堆火。
深夜寒意很重,即便在马车里,也是寒气逼人,火堆起来后,跳动着的明亮火苗立刻驱散了寒意。他让梅锦坐到火堆旁取暖,自己继续拆着剩余的窗户。
“长青,你走之后,阿茸一直很想你,好几次向我问及你。”
梅锦靠坐在柱子边,注视着他挥匕首撬着窗板,忽然这样道了一声。
裴长青背影微微一顿,但并没回头,随即又开始撬。
木头早已经腐朽,很快又被他拆掉了一扇窗板。
“我对她说,你出了趟远门,以后回来了,就会去看她。她很高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她现在变得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也开始学会写字了。上回她问我,知不知道你在那里,她说想给你写封信……”
“别说这些了!”
裴长青忽然闷声闷气地打断了她的话,用力拽了一把窗棂,喀拉一声,整个窗户连同边上的板壁都榻了下来。
“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梅锦顿了下,“我方才吐光了,肚子有些饿,你去车上帮我拿些吃的来吧。”
裴长青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说完便靠在了柱子上,已经闭上眼睛。火光映照下,脸上神色依然十分憔悴。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而去。
他一出去,梅锦立刻睁开眼睛,见果然如自己所料那样,他把那把匕首插在了窗板上。
这一路上,他的警惕极高,梅锦几乎找不到任何能够脱身的机会。
方才她要他停下来,也只是不想越走越远,在尽量拖延时间而已。
但进到这间破庙,打量过四周后,她脑海里便突然浮出了一个或许能够逃脱的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
她想拿到他的那把匕首。所以才故意和他提阿茸的事,目的就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
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裴长青被她故意支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匕首。
梅锦压抑住自己猛然狂跳起来的心脏,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用力拔下了匕首,然后回到了她选好的位置,靠着神台而立。
裴长青很快就拿了吃食进来,见梅锦已经不在火堆旁,而是起身靠在了土地像的神台前,手里握了一把匕首,正是自己方才转身出去一时随手插在墙上的那把,一怔。但很快,他将手中东西放下,朝她走去,浑不在意地道:“锦娘,你以为你拿了这东西就能杀我了?匕首很锋利,你还是还给我,万一伤到你便不好了。”
“你别过来!”
梅锦冲他喝了一声,随即紧握把手,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裴长青,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我若这样被你带去四川,我宁可现在就死在这里!”说完没有丝毫停顿,将匕首锋刃对准自己手腕划了一刀,血立刻从口子处溢出,沿着她手腕滴淌下来。
裴长青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图,神色大变,飞身扑了过来,一把夺过匕首,伸手紧紧压住她手腕伤口,呛声道:“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而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他虽捂她手腕了,但梅锦方才那一割并不浅,已经伤及大血管,血依然不停从他指缝里满出。
裴长青见她慢慢无力滑靠下来,眼睛半睁半闭,一张脸白的像纸一样,顿时心神大乱,撕拉一声,从自己衣襟上撕下块布条便迅速缠住她手腕,放她到地上,口中道:“你别动!我去取伤药,上了药就不流血了。”
“长青,我知道你这次是为了我而来,但我宁可死,也不愿跟你去四川。你若真还念着点旧情,那就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