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庭道:“他有个女儿,叫他先安置好女儿再来也不迟。”
林县令应了。见李东庭略一迟疑,又随口般地问自己:“裴家的那个儿子,追随蜀王叛乱无疑,我听说梅氏自己回来了。近况如何,你可知道?”
林县令最近被那些闹着找他要将裴长青除出宗籍的裴家族人给弄的头疼不已,忙道:“大人你还不知道吗,那个梅氏已经和她丈夫和离了。据说是从四川被休了回来的。月前回来后,她医馆一直没开。下官偶尔听人提及,说她整日困于屋里,以泪洗面,叫人听了,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李东庭怔住了。
上次在卡口与她相遇后,他便一直忙于各种事务,有时即便想起她,也觉没什么合适理由再去烦扰她,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下去了。
万万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被她的丈夫给休回来的?
李东庭勉强压住这个突然消息给他带来的巨大震撼,仔细回想遇到她的那日和她说话时的情景。当时觉的她神情和静,和平日看起来并没什么两样。这会儿越想,越觉她当时眼底分明带了悲戚之色,连笑脸也是强作出来的,只是自己太过粗心,完全没有觉察而已。
李东庭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发怔时,听到林县令又道:“大人,既然提及裴家事了,下官顺便再问一声大人。裴家族人唯恐日后遭到牵连,商议将裴长青清出族谱,还要下官这里作个见证。大人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李东庭这才回过神来,道:“应了便是。他一人所做之事,原不该牵涉到无辜亲族。”
林县令道知晓了,又等了片刻,见李东庭脸色古怪,但看起来,似乎没话再要和自己说了,便躬身告退。
林县令退下后,李东庭独自在书房里停留许久,再也无心于处置事务,再次想到林县令说她“整日困于屋里,以泪洗面”,终于还是忍不住,唤了个侍女,叫把阿鹿带过来。
☆、第五十一回
梅锦的田庄位于马平县西门外的吴庄里,出了县城走七八里路就是,边上是条小河。原是本地一个在外当官的给自己日后准备的归田园居,没想到庄子修好,却没福住,几年前因为犯了事抄没家产,这庄子便充了公,已经空置数年,去年转赐到了梅锦名下,倒成了她如今的依身落脚处。
因为当初建这庄子的本意是养老归田园,所以不像普通乡下人的田庄那样杂乱无章,面积虽不是很大,但占地也有几十亩,里头五脏俱全。进门一条竹木夹道的鹅卵石路,曲折通往主屋,主屋是白墙黑瓦屋,左边菜园,右边花圃,屋后挖出一个大池塘,引水进来,池塘可种莲藕,夏赏花,冬收藕,推开后门就是小河,岸边杨柳依依,小河对岸散布了三三两两的农居,白日也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附近农舍里的鸡鸣犬吠声。
这地方空置几年,原本已经荒败下去,归梅锦后,她虽没来住过,但李东庭给的这个李大很是能干,把里外早已经整葺一番。如今住进来,梅锦十分喜欢,这日无事,便寻思在屋后空地上再搭一个架子,趁着时令种上葡萄,到了夏天,等葡萄藤爬满了架,往下面摆一张躺椅,沏一壶茶,人生夫复何求?便把想法和阿凤说了。这丫头比她还会来事,兴冲冲地去找李大要竹竿。李大见女主人兴致勃勃,自然一口答应,很快便抱来了竹竿。梅锦不要他动手,自己和阿凤阿宝一起搭架子,忙碌着时,大门外有人叩门,阿宝出去应门,回来说有人上门求医。
听说是来求医的,梅锦立刻洗手,到了前堂,见来的是个中年妇人。这妇人梅锦认识,是县城北的焦家女人,家里开个豆腐坊,自己是个寡妇,没儿子,从宗族里继了个当儿子。娶了个儿媳妇刘氏,二十多岁,长得细眉淡眼,见了人就脸红,人称豆腐西施。梅锦在去四川前,她有了身孕,当时焦寡妇陪刘氏来看过一次,抓了些保胎的药。如今应该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只是焦寡妇的这个继子嗜赌如命,上个月因为赌债纠纷伤了人,畏罪跑了,如今不知道去了哪里,家里就剩焦寡妇和刘氏二人。
焦寡妇乘了个小骡车找来的,见梅锦出来了,忙迎上,说自己儿媳妇在家突然腹痛,求梅锦到家里去给儿媳妇看看。说话时一脸焦急,又叹自己命不好,本想靠这个继子养老的,不想他却如此混账,害的家里如今连豆腐铺子也不敢开了,听到有人敲门就胆战心惊,唯恐那些赌徒来索要赌资。
梅锦听说是她儿媳妇不好,立刻答应下来,收拾了药箱,带着阿凤一道,两人坐了焦寡妇的骡车匆匆进县城,来到了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