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舐犊之情,面上露出哀伤之色。
废太子勉强止住咳嗽,却道:“儿臣不知道当时究竟是谁在背后设计……真的不知道……”刚刚说完一句话,又吐出一口黑血来,皇帝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柔妃连忙道:“陛下,还是赶紧让太子下去治病才是!”
皇帝这才如梦初醒,道:“陈院判,交给你了,一定要想法子治好太子!”陈院判头上冷汗都出来了,他是大夫,不是神仙,哪里可能救得活一个毒气攻心的人呢?但在皇帝面前,他半句话也不敢分辨,赶紧让人抬着太子离去。
皇帝目送太子离开,猛地回过头来,盯着张德儿:“你们是怎么照顾的,太子哪里来的毒药?!”
张德儿满脸泪水,控诉道:“陛下,奴才从八岁就跟在太子身边,太子吃什么喝什么奴才都是经手的,可是关在别院里这半个月来,吃的饭菜都是腐坏的,变质的,太子从小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哪里受得了这些。更何况乳娘被赶走之后,蒋庶妃只能自己照顾皇长孙,但孩子想要喝一碗米汤都必须太子用自己身上的玉佩来换,太子何等的人,怎么能不生气、不伤心呢?奴才为此,曾经多次向那些护卫苦苦哀求,换来的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您看!”他把袖子全部卷起来,只见到身上伤痕累累,十分可怕。
看到那些狰狞的伤痕,九公主吓得倒退了半步,李未央一把扶住了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眸子里的情绪,声音很低:“公主小心才是。”九公主愣了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德儿果然是太子身边忠心耿耿的小太监,他还在继续往下说:“一日三餐吃的都是馊饭,这也就算了,那些人还敢从中克扣,借机敲诈!太子和蒋庶妃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被他们骗走了!有一回太子实在无法忍耐,让奴才领了当初陛下赏赐的一只扳指去找他们,求他们放了奴才出去,借口去买点必需品回来,他们倒是放了人,却硬生生地抢走了奴才身上的一百个钱。太子说过,买东西是假,求情是真,让奴才一定要想方设法见三皇子殿下,求他帮帮忙,开口让别院里的看守行个方便,咱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其实三殿下是主子,又正得宠,说句话就能让咱们的日子好过许多,也算全了兄弟之间的一点情分。奴才见太子报了全部希望,便上门去了。”
说到这里,拓跋真的面色已经变了,他根本从来没见过张德儿上门来寻求帮助——
张德儿眼泪巴拉巴拉地掉,哀戚道:“奴才到了三皇子的府门口,可惜身上没有半点银子,也没法子证明奴才的身份,只能在门口守着等候,一直等了四个时辰,才把一辆马车等回来。可是那些护卫根本不让奴才靠近,奴才不得已,只能大声喊,卓然求见!这卓然,是太子殿下的字!三皇子一听,必定就能知道,可马车里没反应,奴才便又喊,三殿下,废太子求见——可惜马车硬生生从奴才身边驶过去,根本没有见到三殿下不说,奴才还被那些看门的护卫打得皮开肉绽,那些人还嘲笑奴才说,莫说你是假的,纵然是太子真的来了又如何,不过是个废人,就该有多远滚多远,不要让那霉气染了三皇子府!”
拓跋真脸上终于露出惊恐的神情,立马跪倒在地,面上无比震惊道:“父皇,儿臣从来没有向人说过这样的话,更不知道这奴才是何时去寻找过我啊!”他下意识地看了安国一眼,却见到她面色极为难看,心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安国公主自从太子被废了以后,一直强烈反对自己再和过去太子那些臣子们来往,对于上门来求情的,一概都是打了出去,借以划清界限。这样说,分明是安国公主故意使人羞辱张德儿……这个该死的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安国公主没想到事情会越牵扯越严重,她更加不明白,本来只是好端端的来参加皇后丧礼,怎么会先是自己被人发现了石女的身份,再是牵扯出陷害太子的事情,接着又是太子服毒,现在太子府的奴才还控诉三皇子在背后羞辱太子,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推动……不错,当初她在马车里听到废太子身边的人找上门来,立刻便觉得拓跋真应该离这些人远一点,尤其是要在皇帝发怒的时候和废太子划清界限才是!所以她才吩咐那些人痛打了那奴才一顿!但——说要和废太子断绝往来的不正是拓跋真吗,她这样做又有什么错?!皇帝之前明明恨透了废太子啊!怎么一转脸就要为他主持公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