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曲声之中,只见那墨娘如同一个坏掉的布偶一般躺在湖边上,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条条的布片,刀子划出一条条伤口,伤口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赫然已经变成了两个血窟窿,原本那一双美丽的眼珠子,竟然已经不见了。
李未央算是大胆的,却也不免退后了半步。永宁公主更是面色发白,转头一阵干呕,旁边女官连忙扶她到一边,永宁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扭头道:“去看看,还有气儿没!”
立刻有大胆的护卫上前去了,不多时便过来道:“还有气。”
永宁脸色没有丝毫好转,反倒更加显得惨白,她还来不及说话,却听到拓跋真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李未央见墨娘这惨状,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心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宴会上本就请了陈院判,他原本已经喝的有点高了,此刻一听公主传召,连忙用冷水洗了脸,飞奔着来诊治。众人等了足足半刻,却谁都不敢靠近那墨娘,只能让那几个护卫勉强将她抬到一边。
“怎么会这样——”永宁的声音平板而苍白,微微发抖,在凉风底下仿佛轻飘飘的一张纸,虚弱无力。
李未央见到墨娘百合花一样娇嫩的身躯和优美的颈项肩臂上遍布着伤痕,那纤细的腰肢和秀丽的双腿上都爬满了虫子,而那柔情似水的眼睛,已经别人挖去了,却兀自还活着,苟延残喘吗,尤其这一副模样还要暴露在众人眼前,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李未央忍下胃里的翻搅,低声吩咐道:“快去准备一件衣裳。”旁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飞奔过去,将一件披风遮住了墨娘伤痕累累的身躯。
陈院判来了,他看到墨娘的时候,也是双腿发软,拓跋真皱眉道:“还不快去诊治。”
陈院判毕竟见过无数形状可怖的病人,此刻压下了心头的恐惧,一步步走过去,蹲下了身子替她诊治。
“陈院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永宁公主好不容易才不再干呕,却只敢站得远远的,而这时候,刚刚下去敷药的九公主也赶来了,她看到这一情景,同样是浑身发颤,抓住永宁公主的手臂不放。
“墨大家——她四肢和腰间关节处的筋络全给人挑断了。”
“什么?你是说她变成了软瘫的废人。但怎么伤口中竟有这许多蚂蚁?”拓跋真不由吃惊,他不明白,墨娘不过是个舞姬,到底谁和她这样大的仇恨,要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挖去她的双眼不说,还挑断了她全身的筋脉。对于一个舞者来说,有什么比这样的惩罚更残酷的呢,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她的伤口……是被人涂了蜜糖,所以吸引来无数的蚂蚁和其他的虫子。”陈院判这样说道,他的脸色也是无比凝重,而不远处观望的好多贵族小姐们都已经被这幅场景吓得摇摇欲坠了。
“这儿是在闹什么?”这时候,人群突然分开,有一个少女走了出来。这句话,从她嘴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声音极脆滟。
李未央回过头,望见了安国公主。她抿了胭脂的嘴红如珊瑚,脸上那一对甜美的小酒涡笑得更迷人。不知怎么的,李未央看见她这种笑容,却感觉一丝凉风钻进袖子里,轻轻地上来,如伶俐的小蛇,忽然在她的身上噬那么小小的一口,疼得冰冷而尖锐。
永宁公主忘记了刚才的嫌隙,颤声道:“有人挑断了墨娘的手筋脚筋,割得她浑身是伤,又在伤口中涂了蜜,引来蚂蚁咬她全身,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众人都是这样想的,墨娘一双美丽的眼睛没了,浑身的筋脉都断了,还被割破了伤口,引来无数蚂蚁啃食,这样的疼痛麻痒,真真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这样对待一个柔弱的女子。
“啧啧,怎么伤成这样了。”安国公主探头,瞧了墨娘一眼。低声嘀咕道,“这么一个俏生生、娇怯怯、惹人怜爱的美貌佳人,变成了这副德性,换了是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九公主冷眼瞧着安国公主,怒声道:“你说什么?!”
安国公主咯咯一笑,说道:“我是说,若是我有一天变得这么丑,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你——”九公主几乎要勃然大怒,可是李未央突然拉住了她,向她摇了摇头。九公主一愣,她从来没见过李未央这样的神情,仿佛十分严厉,心中的怒火便像是被一盆冷水浇过,只剩下烟没火气了。
旁人没有听见安国公主的话,听见的唯独是站在这里的永宁公主、九公主和李未央三人。然而站在陈院判旁边的拓跋真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安国公主立刻露出一副娇嗔的模样道:“这里血腥气好重,真是把我吓坏了,三殿下,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宴会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