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嘴唇颤动,看着云焕,云焕亦是看着她,薄唇微扬,似乎想笑,但是眼前一黑,伴随着朱雀凄厉的一声惊呼,倒在了她的怀里……
凤国之势锐不可当,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杀进了云宫。
血染修罗场,白骨落寞水中央。
凤影问朱雀:“为了复仇,杀了儿时的玩伴,血洗天下,真的值得吗?”
朱雀笑:“值不值得?你现在问我,我也无从回答,有一天,你也许会知道的。”
她看着凤影,眼眸悲切:“三郎,把云国交还给云焕吧!”
凤影清澈的眼睛在黑暗中慢慢的变冷,变暗,变的阴寒,但是她对这一切都毫无所觉……
僵持之下,朱灵远远走来,语带涩然:“小五,云焕在戏楼等你。”
朱雀浑身一震,看向凤影,他闭目背对着她,竟是一派孤绝傲然。
这天下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她低低一笑,终是转身离去,凤影看着她的背影,虚无的抓了一下,但是抓到的只是迷蒙泪眼中的云雾。
而她早已走远……
走近戏楼,那是朱雀和云焕生平最爱之地,其实是她喜欢,而久而久之,云焕便也喜欢上了这里。
他说这里能够让人轻易便忘了朝堂纷扰,是个清心之地。
云焕在台上一袭白衫随风飘扬,裹着消瘦的身体,含笑看着她。
朱雀眼眶微红,竟是良久未动。
朱灵温声拍拍她的肩,催促道:“去吧!他在等你呢!”
“四姐跟我一起去吧!”
朱灵宛若看破诸事,淡淡说道:“不了,我在这里很好,你去吧!他想见的那个人只有你。”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让朱雀眼中的泪水肆意流下,怕被云焕看到,连忙抡起长袖擦拭干净,毫不犹豫的走上了戏楼。
戏楼之中,一男一女容貌惊艳绝伦,只是脸色竟都是苍白异常,含泪声声对唱着《帝女花》。似乎将它当成了人世间的绝唱,声声催人泪下。
云焕扮世显,朱雀扮长平。
云焕唱道:“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鸳鸯侣相偎傍,泉台上再设新房,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巷。”
朱雀哽咽的唱道:“唉,惜花者甘殉葬,花烛夜难为驸马饮砒霜。”
云焕缓缓流下泪水,唱道:“江山悲灾劫,感先帝恩千丈,与妻双双叩问帝安。”
朱雀又唱:“唉,盼得花烛共谐白发,谁个愿看花烛翻血浪。唉,我误君累你同埋孽网,好应尽礼揖花烛深深拜。再合卺交杯墓穴作新房,待千秋歌赞注驸马在灵台上。”
云焕笑中带泪:“将柳荫当作芙蓉帐,明朝驸马看新娘,夜半挑灯有心作窥妆。”
朱雀泣不成声:“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愿与夫婿共拜相交,杯举案。”
云焕咳嗽不已,声音渐弱:“递过金杯慢咽轻尝,将砒霜带泪放在葡萄上。”
唱完,竟是鲜血顺着云焕的嘴角蜿蜒流下,触目惊心。
朱雀绝望地跪在地上,哽咽哭道:“合欢与君醉梦乡……”
云焕虚弱的唱道:“碰杯共到夜台上。”
朱雀接着唱:“百花冠替代殓妆。”
云焕又是一阵咳嗽,鲜血顺着嘴角涌出,他抡起衣袖擦拭干净,马上又有鲜血涌出。
那么多,好像非要咳干他最后一滴血才罢休。
云焕却依旧唱道:“驸马枷坟墓收藏。”
朱雀泪湿满面:“相拥抱。”
云焕却忽然不再唱了,半跪在地上,血滴砸落在地面上,声声砸人肺腑。
朱雀哭着说道:“云焕,你还没唱完呢?”
“雀儿,我唱不了了。”云焕的话音很轻,如果不细听,几乎听不真切。
朱雀笑了,但是泪水却落得越发汹涌:“你该唱相偎傍了,你唱啊!”
她能感受到云焕的呼吸有些艰难,身上冰冷,她紧紧的抱着他,似要把全身的暖意都传给他一样。
他制止了她,他的手比他的身体更加冷,朱雀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雀儿,你哭什么呢?”云焕笑了,只是笑容很浅淡,仿佛风一吹也就消失了。
此番倒有些像是回光返照了。
一瞬间,朱雀只觉得血液倒流,有说不出来的冰凉和害怕。
他重重的咳嗽着,只是如今却咳的很虚弱,仿佛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眼泪一滴滴流淌下来,砸落在消瘦男子的脸颊上。
“云焕,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有一种剧烈的痛楚席卷着她。
“雀儿……我命数已尽……你要好好活着……代我好好活着……帮我看着云国江山……和你夫君……一起……”
一片沉寂,从未有过的死寂席卷着朱雀,她想大叫,那声大叫已经到了她的喉咙边,却始终没有唤出来,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