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只手盖在我的手背上,我猛的转过头,喜福站在我身后,一手似乎是想把我扶住,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变的很憔悴,而且眼睛显得更沉默。
殿中的人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象受惊的兔子一样的喜福终于捧着一只汤碗进来了。
“娘娘,您睡一会儿吧?”喜福的口气里带着诱哄的意味:“您看上去精神不大好,歇个午觉吧。”
我点点头,的确觉得很累。
虽然我想问她,刚才她们都看见什么了,太后又是不是对她们说了什么。皇帝哪儿去了……很多很多的话,可是一句也不想说。
喜福过来替我把外面的衣裳脱了,取下簪子和耳环,头发散披下来,感觉好象脖子的负担也轻了许多。
玉竹簟上铺着一层软绸,身上盖着薄薄的两层夹被。
我原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是很奇怪,刚躺上,我就觉得疲倦的象打完一次世界大战一样,眼皮沉重的,一下子就落下来。
外面模糊的,有人在说话。
“……她怎么样了?”
“……睡了……”
是谁在说话?
我不想去管了。
好象有人走进来,坐在身边。
我睁不开眼,也不想睁眼。
一只手被握住,我反复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对不起……”
接着漫长的,混沌一团的安静。
真好,终于安静了。
第二天,太后就下了谕,取消了贵族眷属命妇入宫轮侍的规矩。并且外眷命妇们不奉诏不得入后宫,即使进来了,也只能待规定的很短时间。
贞贵人被迁到别的宫里去住了,这种事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理由。
顺治依旧每天会过来,我仍然对他不加理睬。
他也比以前话少了许多,但是那种明显讨好的笑容却更多了。
谁也没再提过那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好象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但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吴良辅不见了,没动静,没声息,就这么不见了。
我的肚腹更加庞大……吃的多多,活动的却不大够。想要出去走走,总是一群人诚惶诚恐的跟前跟后,生怕我滑了跌了碰了摔了。他们恨不得我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都坐着躺着,不给他们添乱最好。
所有人都会在这深宫中慢慢改变,谁也不会例外。
包括曾经冲动易怒的皇帝。
或许因为这样看上去平和的冷漠,也可能因为前朝纷繁的杂务,他的脸庞消瘦很多,眼窝也凹了进去。只穿单衣在屋里的时候,已经不能称他胖子了。
中秋的大宴我没有去参加,也不知道都有谁去了,我的消息很闭塞,没有人来跟我提外面的什么事。
立冬,下第一场小雪。
那天夜里我开始阵痛。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怕也没用。这里没有一切现代化的医疗设备和条件,只有接生的女人候在一边,太医也不可能进来。
不用怕,不用怕……
我安慰自己,别人行,我也行的。
佟妃不也很顺利的生了孩子吗?!
我的身体很好,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娘娘,疼的厉害吗?”
喜福跪在一边,拿布巾替我擦脸上的冷汗。
我深呼吸,仰起头看着帐子顶。
我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
一阵接一阵的痛楚,越来越剧烈。!
生命的降临原来要经历这么长久的孕育,这么痛苦的分娩。
每个人的生存都那么的艰难,欲望太多,而得到的总是不够。
“娘娘,您别哭,您一定会好的,一定会母子平安。”
不,我不想哭,只是那些液体流出身体不受我的控制,汗水,泪水,还有……
血……
象是什么东西正在撕裂,巨大的痛楚,我眼前瞬间看不见任何东西。
静思三十七
时间过的很慢,很慢……昏黄的烛光总在打着飘,好象摇摇欲坠。
我已经不觉得疼了,只是觉得累,很累……
记得大学时候考试前一夜通宵温书,早上用凉水泼一下脸就去考试,交了卷子出来的时候,眼前直发晕,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又在考试吗?
“阿蕾!阿蕾,你能挺过去……”
周围一片乱糟糟的声音,我好象看到穿古装的人了……不过,也许是我的幻觉。
“阿蕾!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不会因为生孩子就送了命的!你不想看看你的孩子了!”
孩子?哪来的孩子?
啊……是我的,我的孩子?
我猛然睁开了眼,一团兵荒马乱似的景象,眼前乱糟糟的好多人脸晃来晃去,一个也认不出来。
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都在干嘛?
有人掐着我的手腕,掐的有点疼,我别过头,好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