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是,我连雪耻的机会都没有,我一个三十岁的人,早上硬是被二十七岁的大奇,和二十五岁的上上和小舞推来搡去才醒,我沮丧得什么似的。可唯一好处,他们三个再年轻还是挂着熊猫眼,我则是四人中唯一神清气爽的。
二十五跟三十岁之间有没有代沟?有,深而且宽,沟底水流湍急。所以二十七岁的大奇成了我们的中间人,也理所当然成了四个人中间的领队。我们是个奇怪的组合,上上好动,他总是先锋,小舞细心,她是我们的总后勤,我老谋深算,主意其实都是我在拿,唯有大奇什么都不沾,却是公认的领队。
我们集体行动。找街角饭店喝正宗的鲜奶,吃最新鲜的羊汤,以及俄罗斯风味的面包。我们各自举着相机对着色彩鲜艳的木刻楞房谋杀内存。我们将两个边关都给走遍,在火车的边关,我们幸运地捕捉到俄罗斯火车呼啸进入国门的场景,在汽车的边关,我们自豪地与挂着俄罗斯牌照的破旧如我们几年前已经淘汰公交车的旅游车合影,我们合买一套明信片,一人两张敲上边关的邮戳寄回家里。小舞与我形影不离,总是跟在大奇和上上后面。
代沟第一交锋,是在达赉湖边。我在去达赉湖的路上才知道,达赉湖就是呼伦湖。呼伦贝尔草原的象征是一线相牵的呼伦湖和贝尔湖,我们中午到的达赉湖,我还在想着我身家丰厚,还是别提出到湖边最豪华饭店就餐以免大家为难,众人早下车呼啸直奔最高贵的门庭。还是大奇回头见我犹豫,等着我上去,以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轻问:“要不要换个饭店?”
我忙说:“不用,这儿挺好。”没等我说完,上上又折回来,欣喜地宣布他的发现:“耶,菜价比太湖边的农家饭店还便宜。菜盆大得象脸盆。”
大奇忙好心地跟我说:“出来玩,总得尝尝特色。走,不贵,我也说呢,怎么都不可能比我们那儿物价高。”
我哭笑不得,怎么变成我是最穷的了?这些八O后还真能花钱。进店坐下喝水,大奇和上上忙着看别人桌子点菜,小舞笑眯眯地对我道:“我最先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一对儿呢,大奇真会照顾人,昨晚见你睡着了还给你盖衣服呢。”
我忙说:“大奇是好人,我火车上一见就知道他是能信任的,就赖上大奇了。大奇这回本来是要和女朋友一起来呼伦贝尔的吧?谁那么好运找到大奇?”
大概是萍水相逢,此后又可能再无见面机会,大家说话都很随便。大奇听我们议论他,回头道:“我本来准备一起来的朋友是男的。这年头杭州房子太贵了,我们买不起婚房就别想找女朋友结婚。我朋友出去相亲,人家见面第一句都是问有没有房子。小图你说是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工薪阶层,买房希望不知道哪年可以实现,按说我们的收入算不错了。可除非我不吃不喝不旅游,否则别想买房。女朋友?谁要我?”
小舞诧异地道:“你可以先首付买下,以后两夫妻一起付按揭啊。女孩没那么势利的,关键是看你人好,小图姐,你如果结婚肯不肯帮先生一起付按揭?”
没等我说话,上上急着插嘴:“小舞,大多数女孩能像你那样想就好了,所以你才被评为公司的天使啊。公司小沈女朋友最先也是跟你一样想法,后来他准丈母娘一听说他的白坯房子才只付了百分之二十的按揭,连装修都还没有,当下就翻脸插手毁了两人的关系。谁愿意赴汤蹈火跟房奴一起做房奴啊。小图姐,你是不是为这个才不结婚?”
小舞急道:“能被拆散,那也是因为爱得不够,现在你自己拿着身份证去登记结婚,又不要你父母敲章证明,扯上父母干吗。别把女孩子都说得那么坏。小图姐不结婚是因为她忙,我们女孩现在比你们男孩工作更勤奋。我们也想凭自己本事买房呢,让你们男孩倒插门。”
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大奇已经抢了话头过去,“小舞你不明白,说爱很容易,可是你不能让养大你的父母为难,你要是硬要结婚硬要做房奴也行,可你父母疼爱你,肯定看不得你们苦哈哈做房奴,到时肯定会拿出养老钱贴补你们,你好意思用吗?所以还不如不结婚。小图,你说我们工作时间长点,存款总有点底子了吧,可我们存款涨哪比得上房价涨得快啊。”
我只得隐瞒我已经有两套房子的事实,以免引起公愤,笑道:“所以吃光用光,别存了一辈子的钱,房子还买不到,人又苦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