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痛下决心,火车就关门前行。我终于没跳下去。
我一夜没睡,但也一夜没想,脑袋一片空白。我也不再流泪,我镇静如常。
第二天我没在哈尔滨稍事停留,从火车站直接去机场,抢到一张票,等候两个小时便起飞回家。
老板看见我提前销假,高兴地请我吃了一顿鲍鱼,还是溏心的,赚了。我的生活重回轨道,与以前一模一样。唯一变化的,是我电脑的桌面。原先微软经典的蓝天白云绿草地,现在还是蓝天白云绿草地,只不过多了一群马,有一匹马上面,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个人。每天打开电脑,我的心“咚”地一下,关上电脑,又“咚”地一下。
而那个人,春梦了无痕。
今年夏天,杭州热得象火炉,三四十天的高温天气,十一依然穿短袖。一直到十一月初,驱车到六和塔那旮旯,才能看到红的黄的秋色。
这是我最爱杭州的原因,虽然其他城市也绿化,也一路葱茏,可杭州的绿化看似那么的不经意,那么的没有章法,阔叶树夹着针叶树,一年四季不败的杂花。人家的枫叶是满山的,杭州的枫叶是三三两两地点缀在绿树丛中,甚至竹林深处有红叶。处处给人惊喜。
还有,满城的桂花香。
杭州,唯有冬天是不美的。
但近圣诞时候,满街的红红绿绿,喜气染红西湖边的树。
我出差回来,赶我自己管理的分公司下午一点钟的新产品评审会。飞机稍有晚点,司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刻多钟。我回办公室甩下大衣,脸都没洗,直接冲进会议室。见会议室已经坐满黑压压的人,有生产部门的,有品管部门的,有销售部门的,有采购部门的,有财务部门的,还有总公司技术研发中心的,当然,那个人不可能来,他不管这个门类。
我进门就坐在一排正中给我预留的位置,匆匆说声“开始吧”。立刻,灯光关闭,总公司研发中心一个高工上台用幻灯演示。被评审产品我们都已熟悉,最后研制成型都是在我们公司进行的,但评审会这个过场必须得走,所有相关人等都得签字画押打分,这是程序。所有企业进入规模化之后,都不能再凭个人一枝笔决定所有,新产品评审会是规模化公司决策的必然。
我虽然依然认真听着,不放过可能有的些小变动,可为什么有芒刺在背的感觉?这个产品基本应无异议,也不大可能再有原则性变动,即使有,高工也会说明。我心烦什么?
我终于疑心不过,等高工操作幻灯间隙,回头看去。
一片黑暗之中,有双熟悉的眼睛。那双眼睛也正静静看着我。我愣住,他怎么会来?
但台上高工又开始说话,我转回头,认真听讲,心里早乱了。他怎么会来?
我必须镇定,再镇定。高工介绍完毕,就得我主持评审。我得上台主持,我得面对大奇。我哪里能面对他。我知道我根本就没忘记他。
所以高工讲完,我上台,第一句话,就是“姚先生请先出去到我办公室等我”。日光灯闪烁亮起之中,我仿佛看到大奇愣了一下,但他随即站起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出去。甚至都没表现得太异常,他恨我吧,可他还是那么照顾我,不在众人面前透露我的隐私。反而是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眼光。
我这才得以平心静气地主持完评审会,与研发中心同仁握别。
我无可避免地回去自己的办公室。大奇等着我,我不知道他怎么找上来的,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是来为难我,他不是那种人。
大奇坐在秘书室看报,听到脚步声就抬头,就起身,就走向我。我勉强笑笑,等他走近了,才低声打个招呼,“没想到你来。”
大奇看看我,欲言又止,直到走进我办公室,都还没说话,只是看我。我也看他,他好像瘦了,但也可能是我想当然。很久,我才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请坐,我给你倒茶。”
大奇没坐,等我倒茶过来,他才接了茶坐下。我犹豫了下,没坐到桌子后面去,我坐到大奇旁边的沙发上。大奇这才抢着道:“你先听我说,我是怎么找上来的。”
我讪笑一下,也没抬眼,宣判!其实早就结束了,还宣判个啥。
大奇道:“我后来没去阿尔山,回杭州了。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但我想你肯定有说不出的苦,你不会无缘无故离开。我挑了一张你的照片做电脑桌面,是你坐在草地上唱歌,你那时那么高兴。可我看见电脑桌面只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