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的是这几日都未下雨,不然在这避无可避的地方,必然是另一场让人头痛的劫难。
到第三日,乾白已可带着云二从半山崖上下去。下面依然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却不属黑雾林的范围,虽然也有野兽毒蛇,但与黑雾林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当脚踩到实地的那刻,云二终于松了口气,虽然手依然吊着,虽然包袱中的食物已告罄,但总胜于吊在半空中什么也没有。
看着她脸上浮起的笑靥,乾白发现自己竟然移不开眼。在经过那样强烈的感情冲击后,被告知一切只是误会,这让一向以己身利益为重,心冷硬如铁石的他来说竟然有些无法适从。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宁可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不愿让她痛苦一生。真的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这个原因?那么现在知道不是,以他以往的性子是不是该回报她了,毕竟乾明明背叛自己是由她一手谋划的。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最想做的却只是摸摸她脸上的笑,而其他的他一点也没兴趣去多想?
察觉到乾白的注视,云二不假思索便扬眼看向他,没想到竟捕捉到他眼中的炙热,猝不及防下心跳蓦然失序。在脸发烫之前,她有些慌乱地狠瞪过去,恼道:“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女儿,不要这样看我。”这几日总是这样,他若真那么想要孩子,干吗不找人生去?
乾白看到她脸上若隐若现的红晕,心中一悸,手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伸了出去,覆上她的脸。
云二惊讶地瞪大眼,感觉到他粗糙温热的掌心摩挲着自己的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来没见过她这么迟钝的样子,乾白终于露出了几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你已经说过了,而我也记住了。”俯首在她耳边,他柔声呢语,温润的气息扑在云二的耳内,让她浑身无法控制地掠过一阵战栗,顿时回过神来。
“死性不改。”后退一步避开他的亲热举动,云二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然后率先往前方走去,但耳根却已红透。
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乾白不由翘高了唇角,紧紧相随。
太阳当空,炙热的温度被高大的树冠隔离开,林下阴凉幽森。唯有夏日不绝于耳的蝉鸣声和鸟叫声此起彼伏,为空寂的山林更添寂寞。
“从这里一直往北走,用不了两天就会有人家。”乾白道,只手若有若无地护着云二的右手,以防不小心被树枝或灌木碰到。
“你怎么会知道?”斜睨了他一眼,云二皱眉问。两天,这两天吃什么?
乾白微笑,挡开一根横伸在前方的刺条,淡淡道:“我和乾明明第一次闯黑雾泽时便到过此处。”对于此事,他似乎不大愿意多说。
注意到他对乾明明的称呼有所改变,忍了几天,云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一点也不恼?”还是说别有打算?
这一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乾白怔了下,反射性地应道:“恼什么?”话出口,顿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前面树丛间开始出现嶙峋起伏的石头,云二微微疑惑,究竟是在山上,还是在哪里啊?想着已找了块较平滑的石头坐下。
“我存心害你,你的女人背叛你,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她既然做了,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而且直到现在她都没后悔过。至于中途阻止,那纯属身体自主反应,谁叫她突然不想要他死了。
乾白在她身旁坐下,目光落在她右脸的擦痕上,为了保护他,在从山上失足滚下时,她始终用自己的身子紧护着他,以至于身上多处受伤,连手骨也折了。他早已发现她背后的衣服多处浸血,她却一点也不在乎,更不肯换掉。她只说没水,换了也白换。他却清楚恐怕是衣服和着血沾在了伤口处,撕扯不下来的缘故。
想到此,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没什么在不在乎的,活到我这个年纪难道还不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吗?你害我是在常理之中,无论是为云娘还是为你自己,你都有报复的理由,而我也从不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事。江湖事本来便是如此……”顿了顿,他才继续道:“至于乾明明,她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行事自然是以自利为前提,中你们的计这样选择也无可厚非。那只能说是我自食恶果吧。”
没想到他竟然看得如此通透,云二对他不禁刮目相看。
叹了口气,乾白伸手将云二落在颊畔的发丝撩在耳后,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苦笑。
“其实对于你和黑尉在背后耍的把戏我早有所觉,只是没想到你和云娘的关系还是让我着了道儿……”若不是他心存死志,凭乾明明又怎能暗算于他,“你真是云娘的徒儿?你的武功可比她好了不止一点两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