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将充满恐惧和愤怒的目光投向乾白时,只感觉脑子“轰”的一声,下一刻,眼前已黑暗一片,同时耳中再听不到任何声响,甚至连先时裸露的胸部对微凉空气的触感也消失不见。
她再也感触不到外界的一切。
因为感觉不再受外界的干扰,所以平日被忽略的自己身体内的一切细微变化都变得无比清晰起来。包括呼吸的节律,血液的流动,甚至是肠胃的蠕动……
而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却是那条虫子在血管内的存在。纯粹的黑暗之中,只剩下对一条与自己“血脉相依”的虫子的感知,这样的事实又有几个神志清楚的人能忍受?而且还是一个月,或者更久。
像是血肉被蚕食的尖锐痛楚从金蚕蛊所在的位置传过来,强烈到让人难已忍受。若不是身体受制,云二恐怕已不顾形象地在床上翻滚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那蛊饱了,也许是云二痛得麻木了,总之痛苦渐渐有减弱的趋势。她这才有暇思索整件事。
不要喜欢上黑尉,不要太相信黑尉……脑海中浮起乾白昨夜对她的警告,她并非没当一回事,只因凡能坐到他们这个位置的人,决不会如同表面上所看见的那样单纯。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美丽尔雅如仙的黑尉竟会想出这么歹毒的养蛊方法,不禁将她对他因与云娘遭遇相同而生起的良好印象完全毁灭。
可恶!那噬心的痛又开始了,究竟有完没完?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东西往上移动了一些。
该死的乾白,如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受这些仿佛没有止境的罪。从武功被废到泡百虫汤,再来是徒步穿林翻山,现在又要被这虫子吃。他究竟还有什么恶毒的手段在后面等着她?她一定要活下去,她还要让他们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尝到比这痛苦数百倍的滋味。
一边抵抗着逐渐变得比开始更强烈的锐痛,云二一边愤恨地咒骂着罪魁祸首。
不能发出声,不能用肢体的动作来转移注意力,只有无尽无声的黑暗,云二就如陷进了一个残酷的噩梦中,无法挣扎着醒过来。
小若、小若……
就在她因身体难已承受的痛苦而神志逐渐迷糊时,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云娘温柔的呼唤,让她心神一分。
小若,你又不乖了。女孩子怎么能总是和别人打架?瞧你,浑身都是伤,你不知道云娘会心疼的吗?
纷飞的粉红花瓣中,一身白色衣裙的云娘一边用染着她身上香味的锦帕怜惜地为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擦拭脸上的污迹,一边轻轻地责备。
云娘!
心中一暖,云二想冲一脸温柔的云娘笑,可是嘴角怎么也动不了。
云娘,小若要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云娘美丽的脸上露出灿若云霞的笑靥,云二从来没有见她这样笑过,心中不由高兴起来。
小若,云娘什么也不求,只愿我的小若一辈子都好好的。
苍白瘦削的素手轻轻抚上跪在她躺椅旁微笑着的人儿的俊美脸庞,瘦得不成样子的云娘气若游丝地说着心中最大的愿望。
小若是好好的啊。云二忘记了身上正受着的折磨,想如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笑着对云娘说。可惜笑不了,不是她不想哦,是笑不了嘛。
一边自嘲地想,云娘的身影却渐渐淡淡去,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云二这才发觉本来翻江倒海的痛苦竟然弱了许多。也许是精神过于疲惫,她一松懈下来,便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睡睡醒醒,也不知过了多久,云二由最初的几乎疯狂转为死水一样的平静。每日所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对抗那死虫子噬咬引起的痛苦以及与外界完全隔离所产生的巨大恐惧。
后来,云二逐渐摸索出一个计时的方法。原来,她虽然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但体内的变化却清晰无比。她会饿,所以也会有人喂她吃一些汤水。根据被喂的次数,她以三次为一日来计算,也许不够准确,但总聊胜于无。
而更值得庆幸的是,她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是在金蚕游历到她左手臂的时候被确定的事实。那就是每当她因想起一些与云娘有关或其他愉快的事而心中充满温情的时候,金蚕都会平静下来,体内的痛楚也会相应减轻,有好几次,她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是,每当她心中愤恨,情绪不定的时候,金蚕在体中也会变得暴躁不已,所引起的痛苦几乎让她承受不了。于是,她明白了,金蚕的行为完全依附于她的情绪。所以她如果想活下去的话,就必须一直保持心情平稳愉悦。因此,从那时起,她每日都在努力想一些愉快的往事,即使不小心想到乾白或黑尉这些人,也尽量将心情保持平和,以便能让痛苦的程度减到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