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戴维几次,知道是许良辰的同事,于是笑着打招呼:“戴维先生,您来了。”
戴维客气地回礼,来过两次,他已经知道了邵祺萍主笔的大号,却不清楚这位是大帅府的小姐,指着侍卫有些生气地说道:“邵小姐,他们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要对你和凯瑟琳不利?”
段祺萍看了看侍卫,淡淡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退下,随即笑着回答道:“戴维先生误会了,你要找凯瑟琳?”说完,请戴维进去。
段祺萍对许良辰和戴维之间的关系所知不多,他们是同事,经常商量公事她见过,而且大家都是新闻界人,在营救江博士之事上又同心协力合作过,所以她没有防备戴维的心思。
段奕桀说最近事多人杂,为了良辰和她的安全派来侍卫,段祺萍没什么意见,却没觉得这是软禁良辰不许她和外界接触,既在门口见到戴维,自然要请他进去。
两人回身走了几步,身后又有车子驶近,罗宏义从身后招呼道:“两位请留步。”
段祺萍和戴维停住脚步,罗宏义一边下车一边笑着道:“请原谅,戴维先生暂时不能见凯瑟琳小姐。”
不用皱眉的戴维询问,段祺萍已经很是不解地问道:“罗副官,这是为什么?”
罗宏义客气地朝戴维笑了笑,很有耐心地解释道:“五国银行团借款的封闭谈判已经开始,凯瑟琳小姐身份特殊,既是军政府代表团的特别翻译,又是贵杂志的撰稿人,为避免一些敏感消息外露,上面的意思,请戴维先生原谅你们暂时不能见面——不过我想这个时间不会很长。”似乎是为了缓和戴维的情绪,他接着解释道。
借款谈判正在进行,这样的消息戴维当然清楚,但许良辰是代表团的翻译这件事他却还不知道,不过想到凯瑟琳的才华和她对国家的感情,戴维又觉释然。
这个理由无疑冠冕堂皇,就算对联姻启事有很多疑问,戴维也没有办法,只好请罗宏义代为转告许良辰自己来过,很是失望地告辞而去。
“大小姐,你差点好心做了坏事呢。”罗宏义看着戴维上车离去,笑着低声对段祺萍道。
“怎么了?”祺萍有些迷惑地看着他,就算两人见面,依许良辰的性格,谈判那样的大事也未必会不知轻重,若戴维杂志社真有什么公事耽误了可不好。
“大小姐没看出来?”罗宏义看着旁边开的热闹的碧桃笑道:“那也是一树开得正盛的桃花……”
段祺萍脚步一顿,旋即明白过来,不由愕然微笑。自己只当那位年轻的军备专家是大哥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想不到这位美国记者也情有独钟?看来这些游戏的男子眼光都十分不错呢。
五国银行团借款谈判已经举行过第一次秘密会谈,作为谈判的翻译,许良辰有大量的文件要整理。
对联姻之事,她虽外表平静,实则心绪难宁,备受煎熬。一边是大义深情,一边是对自由的渴望,许良辰在逆来顺受和抗争之间彷徨徘徊;对段奕桀是怎样的感觉,她只觉越来越糊涂——但就这样默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她心有不甘。
这样的心理状况令她工作效率大减,做了半夜才将文稿整理完成让彭秘书派人送出去。自谈判开始那天,彭明霞便奉命更了过来,每天贴身相随,有了以前的经验,许良辰倒是平静地接受了她。
知道婚事迫在眉睫她不想逆来顺受,仓促之间却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只好暂且忍耐,暗寻时机,心思反倒放在了谈判上。
目前局势下,南北两地政府面临的最大问题,都是财政困难。
一个国家的财政不外呼开源与节流。中国的经济命脉自清末以来都掌握在帝国主义手里——满清政府以关税等抵债,不管哪一政权暂时都无法收回,政府所能依靠的,只有不稳定的地方性税收,开源很难做到;再者政权初定,民生凋敝,用钱的地方不可胜数,节流就更做不到。
不借外债难以度日,借外债就要付出断送主权、放弃经济命脉的灾难性代价,两方政府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北方军政府的谈判反反复复进行了多次,而南方军政府则更谨慎,现在只为救灾开启谈判。
“国内政权,尚没有得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承认,前清债权及各省所欠外债,合计已达英镑一千两百万镑之巨。”谈判日益艰难,最后连许良辰也不得不住进了代表团所在的秋雨园。
这天外交部总长和大家共进晚餐,在分析局势时笑说:“民间的说法,北方军政府的任财政总长就是借债总长,起初借两百万、一百万,后来则几十万,最后乃至几万甚至一万都在借,有时甚至一万的小数目也无法借到,政府能抵押的东西都在抵押,自来水公司押了四万,还闹出双包案,为此大打国际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