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殿内后妃们的脸上一一而过,最终定格在龙御夜的身上,眯起了眼。
避无可避,龙御夜起身,“煌灼。”
子郁便淡淡一笑,目光再次在一殿的后妃身上一掠,“夜好有雅兴。”
却做不出子郁那般坦然自若的声音,有些涩然生闷地道:“这几月,辛苦你了。”
“奔波在外,也不是为你。”毁了龙御夜的话,转而笑看我。
再无法像往次那般笑出来,看着他的笑容,我的心却如被刀割。子郁子郁,我该怎样才不伤害到你,怎么阐述这事实,才能延续这一刻的你?
那般聪明的他,兴许是悟出了什么,察觉了什么吧,但他只是站在我的面前,伸出手来,眼底笑意点点,浓的化不开,“无衣,我们回家。”
草原上的那个家,以后天下之大,四海客居的那个家。
凡是未与龙御夜共处,就可以称为我们的家的那个家。
子郁,我回不去了。
你一个人回吧。
但这样的话,我是说不出口的。
所以,龙御夜启齿了,“煌灼,我新多了位妃嫔,等到回皇宫了,可能就要立她为后。”
虽然自从有了身孕后,再没与龙御夜有过什么亲昵接触,甚至是以后的岁月里,都不可能让他动我一个手指,但是,我是他的孩子的母亲,怎么,也是他的妃子吧。虽然还没有一点的名分。
子郁看着我,眯眼看着我,依旧含笑,“是吗?那恭喜你了,皇后疯了,是该把她废了,再立位神志正常的妃子为后。不过,立后大典,我就懒得去了。”
他明白的,他明白的,他听明白了龙御夜的话的。却只是看着我,含笑地看着我。
孰不知,在他明澈的笑容下,在他深邃的目光的注视下,我有多么想死。
指甲深陷进掌心的肉里,硬是涔出了血。
“煌灼。”都打着哑谜,装着糊涂,龙御夜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煌灼,我有子嗣了,明年中秋,可能就要做父亲了。”
“恭喜你。也该是做父亲的人了。我们都该是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雅然地笑看着我,我迎视着他的目光,直要淤泥般地粘在椅子上,明明时节已是深秋,还那么热。
内衫几乎贴在了我的背脊上。
他越发抿出一个笑容,只顾对我说道:“无衣,我们回家。”
恍如观音般静美的他,便将淤泥似的我从椅子上扶了起来,倘若没有他的扶持,我根本没力气站起来;而被他扶持,我也没有力气去挣脱,他稍稍用了力,扶持我起来的时候,他的指腹有意无意地掠过我手腕的脉搏。
便越发笑出来,若不是他眼底的沉郁出卖了他,浑然看不出他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的冷佞之气。
指腹原只需在我的脉搏上一掠,依他的修为,不难号出着喜脉。
而我与他分别已有半年,我腹中近两月的孩子,绝不可能是他的。
他拉起我便头也不回头地往殿外走,被动地随他行走了两步,我顿步,他拉的急,我便是一趔趄,狼狈地站稳,待他回头,才低低地叫出来,“子郁……”
他屏息静气,我却说不出来。只定定地看着他。
而他拉着我的手,维持着要带我离开的姿势。
便这样僵滞着。
满殿的人也陪同我们这样僵滞着。
咬了咬唇,“子郁……”
“不要说出来!”他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
话毕,猛地一拉我,继续往殿外走去。
我再次顿了步,这一次,不含糊地,不闪烁其辞地,说,“子郁,我有了身孕,龙御夜的。”叫了出来,反而镇定了些,无意识地重复一遍,“龙御夜的孩子,两个月了。”
“叫你不要说出来!”蓦地一拽我的手,将我的手腕狠狠捏握,直欲捏碎那纤细骨骼,我却感觉不到一点手腕上的痛。心里早就痛的无法呼吸了,抬眼看着他沉郁阴骘的眼神,更是血肉被一点点撕裂宰割,痛的泪水迷蒙了眼。
狠狠地盯住我,一字一句问道:“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再背叛我一次,我就杀了你!过去与谁风花雪月……结下的孽……我不去追究,我只问你,现在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子郁……”
“说!”
“子郁……”
不用我为难的回答,他也完全明白了我的选择,他是真的想要杀我,甚至没看到他怎样出手,腰上玉带软剑已被他抖开,刷地一声搭在了我的肩上。那不是钝的像锈铁一样的流云剑,是那把见血封侯的玉带剑。他果然是想要杀我。
罢了罢了,能死在他的手上,一是我平生最大的幸事。
却在良久良久之后那剑锋迟迟未动,末了,是“哐啷”一声长剑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