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煌灼身侧走过,被他拽住了手:“清嫣若为难你,别再傻乎乎地只让她欺负,知道吗?”
说话的时候,龙煌灼并没看我,说完了这话,便放开了我的手。
即使是在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楚,一个人承受了失去龙御夜和我的痛苦,又这番的身体虚空下,从昨日相见到现在,他也不曾有丝毫怪罪于我。
一年以来,我对他的误会,他饱受的委屈冤枉,待到我如今可能承受一丁点委屈的时候,他却也丝丝毫毫为我想着……
这是怎样的宽容包容,在这份宽容包容下,又有着怎样体贴入微的心?
暖流在四肢百骸流荡,说不清是温暖还是羞愧,忍住鼻中层层涌上的酸涩,去了食香缭绕的厨房。
淑妃的厨艺怎可能不好?有她照看龙煌灼的汤料,我在一旁完全像个多余的人。
终于,淑妃转身看我:“不怎么会说话,就别开口。免得又说些不受听的。”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先前说的那让龙煌灼面色灰白咳嗽了的话。
这冷言冷语本是我该收受的,也没资格要求她对我的态度好点。昨日巴掌刀剑,今天的排斥冷淡,看起来态度转变的快,然而我知道,本质上毫无区别。
她能认同我留在这里,不过和铁卫们一样的心态。龙煌灼今日肯进食了,谁都看得出来这莫大的进步。
午间李制等人守护在远处,龙煌灼坐在溪边的竹椅上晒太阳,抱着我的猫,抚摸着它光滑油润的毛。
五年过去了,当年的波斯小猫早长成了肥硕的大猫。这一年来,龙煌灼消瘦了这么多,却没见这猫哪点瘦了。似知道我在想什么,龙煌灼微笑道:“在燕国,慕容殇把把它照顾的很好。”
你呢,那半年你何止是不好?
“你不恨他吗?”慕容殇呵,在魏国公府的时候我就不该救他。
龙煌灼靠在背后垫着的软枕上,温和平缓地回答:“他也很可怜。我若不是自愿去燕国,他也‘请’不走我。如此,恨他做什么?那半年惨无人道的生活,把我的心病治好了。”
心病,我和龙御夜带给他的积郁。
若不是之前就积郁成疾,依他的身体,半年地宫的生活后,身体也不至于虚空成现在这副样子。
可是那心病是怎样治好的呀?要受过怎样的肉体折磨,才能与心里的疼痛达到饱和点,互相抵消?三个月,三个月令人发指的刑具,治好了他的心病。
剩下的三个月里,心病好了的后三个月,每每没有心病抵消,那肉体上的疼痛,他又是怎样承受过来的?
清苦的涩笑泛出,他闭了目,金灿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颓显出病态的潮红,呢喃般的低语几不可闻:“不恨,又怎会不恨呢……”
以他的尊严和骄傲,承受如此的侮辱和苦楚,怎会不恨呢。
而他此刻只是深深,深深地望着我。
曾经那样谈笑风流的男子,几时染了满怀的寂寞和忧伤?
那对漆黑的瞳仁,隐忍的苦楚和落拓,那样清晰的被阳光折射到我的眼中。
我多么想就此扑到他的怀中,多么想呼吸他身上清新的竹叶气息,如今又混杂着药香的味道,多么想从此以后就守在他的身边,一刻也不与他分离,多么想说出不再离开他的话,多么想倾诉无论怎样的误会嫌隙,却一直未曾变过的对我的子郁的情感……
我的神情有瞬间的木然,淡红的唇边蠕动了两下,终于什么也没说出。
那看着我的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渐渐散了光彩,黯淡。
龙煌灼终于低了眼没再看我,只沉静地抚摸着我的猫。
我的猫窝在他的怀里懒洋洋地睡着,一如一年前在他怀里睡着的我。
在他的抚摸下,那猫舒服地伸了伸腿,眼也没睁,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酣睡。
看着猫,他移不开眼,我也移不开眼。
可我们脑海里思及的画面,那一切的美好,都只是过往,都只是曾经。
……
在那里待了三日后,龙天羽捎来信,顺便从齐国捎来了一些珍贵药材,说齐国冰寒之地的那只冰蟾蜍刚被人提走了,只得去找雪莲。说雪莲该能解了龙煌灼身上化功蚀骨散的毒性。即使解不了毒,对龙煌灼病入膏肓的身体也有莫大的益处。
李制等人满怀希冀,龙煌灼却只看我,“我们去赏月吧。”
与他走在月下,问道:“解了化功蚀骨散的毒,就能恢复武功,你不关心吗?”
龙煌灼微笑道:“服了化功蚀骨散太久了,非冰蟾蜍不能解。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况且……解了毒又如何,疾已入髓骨,司命之所属。怕是回天乏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