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起了最后一片花瓣,我将她们递到了宫女的手里,微仰头看着站在我身前高出我一个头的四皇子,笑道:“人不可能在别人的服侍下生活一辈子。就算有一生做主子的贵命,也免不了有行走在外不方便的时候。”
我暖暖的笑着,心里想的却是此时行军征战的叔叔。和四皇子说这句话,也不过是……希冀自己长大一点,就算叔叔再次征战了,也能带上汐儿。不固定扎营的军营里没有奴婢,我可以侍侯叔叔啊。可以给他洗换下来的衣服,让他永远清爽干净,叔叔有洁癖;可以给他铺床,征战一天累了,让他早早歇息……
“哎呀。”花园里又过来了一位宫女,约莫四十岁以上的样子,“哎呀,四皇子,淑妃娘娘找你好久了,你前一阵子受了风寒,娘娘让你添件衣服。”说完话,宫女就将裘袍往四皇子的身上披去,又转到他的身前,要将他的手套进袖管里。
“我自己会穿!”四皇子脸色一沉,拿过裘衣,穿上后,也没再看我,径自沉闷的出了慈宁宫。
宫女纳纳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惹到了她家殿下,以往不都是由着她们给他更衣,他坐享其成么?
看着四皇子离去的背影,我笑了笑,没再理会三皇子和一旁的两位公主了,我往佛堂走去——太后也该念完经了。
过了些日子皇上来慈宁宫用膳的时候,太后例行公事的问五位皇子的功课念的如何,皇上笑道:“近来老四最用功,听说不仅功课努力了,还没了皇子该有的纨绔之气。除了必要的事,但凡能做的,都自力更生。朕很是欣慰,老四今年十岁,再过几年,他是掌握御林军最合适的人选。在军队里难免吃苦受累,这点,他现在比另几位皇子适应的要好。”
太后点头,“淑妃教养的儿子不错。”
随意的听着太后和皇上说话,我翻着《诗经》,轻笑。
没料皇上不再和太后汇报他的儿女们的进步,转向我敛眉,问道:“汐儿这么小就
看诗经了?”
太后道:“到底是钥亲王亲自教导的女子,汐儿可非一般女子能比。那些诗经,没有一篇,她背不下来的。哀家看,汐儿既好学,不如让她和皇儿们一起让太傅授课。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钥亲王可不喜那一套。要是没好好教导汐儿,钥亲王回朝后,哀家怎好意思和他交代。”
“母后就是对钥亲王偏心。”笑言了一句,皇上道:“好,明天起,让汐儿也一起去上早课。”
我是太傅教授的唯一一个和皇子们一起上课的女子。
皇上有六位公主,那日在慈宁宫我已见到了四位。紫昭仪的女儿,三公主紫月;德妃的女儿,六公主迷月;贤妃的两个女儿,大公主新月,二公主闭月。
迷月骄纵不可一世,自然是不会来学堂念书的;紫月也算是娴静女子,亦不会来学堂和男子相处,虽然读书的是皇子,他们都是她的哥哥弟弟,不过,因为有皇子的伴读在,所以紫月是不会来这里读书的。至于那新月和闭月,那贞德的样儿,更别期望她们踏进太傅院一步。另两位公主都是充媛的女儿,想必也恪守中规的很。
于是,我是太傅唯一的一个女学生。
我不是很在乎世俗的眼光,相比之下,书中那些古人们的学识和见解,是我渴求并想掌握在手中,以求必要时刻运筹帷幄的。我想,我的想法一定是惊世骇俗的,甚至于相较《诗经》、《大学》、《中庸》那些书,我更喜欢《孙子兵法》。
当太傅问我要念什么书的时候,我还是中规中矩的说,我要学《诗经》。
我把我要他教授我《孙子兵法》的想法告诉他的话,我想他一定会把我当作怪物。所以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打算下学回慈宁宫后,去太后为我准备的小书斋里偷看。
只有我知道,我不是怪物。
只因……每每记起叔叔出征时,我与他的道别,我的心里就酸酸涩涩的。我想我一定要学兵法,以后叔叔出征的时候,带着我,我也才能不做他的累赘。
所以,现在叔叔不在身边的日子,我要如饥似渴的学习一切的知识,一切的,能用于战场,用于朝野的知识。
我满心想着我的兵法,正心不在焉的假意读着诗经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背部被人用笔筒戳了一下。我回头,见是四皇子,我这一刻才知道他坐在我的后面。
“太傅过来了,别心不在焉。”四皇子小声的提醒了我,既而又专心致志的看起了书。
我莞尔想到皇上和太后说他最近很用功的读书,看他现在的模样,是有那么几分认真。哼,装模做样,用心读书能看的出我的心不在焉吗?不过也不能否认他的专心程度,或许是一抬眼,‘恰巧’看到我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