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那么弱不禁风。”朱丽照平时的玩笑态度反讽过去,忽然想到不行,明成现在正脆弱着呢,忙扯开话题,“呀,我忘了带几只塑料袋,万一你路上想吐了怎么办,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明成真挂心上了。他本来就疑虑朱丽离家不回就是因为看不起他,而这回朱丽回家来,纯粹是因为他病弱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朱丽良心好,所以她回来,什么话都没问,什么帐都不跟他清算,就只是回来照料他,但是,明成敏感地留意到,朱丽这个生活很是讲究的人,并没带衣服过来。而他又是霉运当头,被偷包了也就罢了,稍稍在被晒得发软的柏油路上走几十分钟,居然如此不适应,回家就生病。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被与弱不禁风联系在一起,这不更让朱丽看不起吗?朱丽回来看他,可是,朱丽心里应然对他不以为然吧。明成刚刚被朱丽的回来激动起来的心又趋凉了。是,他远未做出成绩,他还得像初出茅庐的学生一样乘中巴车拉业务,他凭什么让美丽骄傲的朱丽为他倾倒?明成心中危机感益重,心里感受到很大的压力。而这压力,他无处诉说。
他是那么的爱朱丽,他又是那么地怕失去朱丽,他最爱的妈妈已经去世,他只有朱丽,他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拉住朱丽。朱丽对他还是好的,否则不会在听说他生病时候就急急赶回来,前面什么过节都不提起,看现在拿着塑料袋匆匆走出楼道的朱丽,她为他想得多么周到。他不能失去他,他必须不断给自己加压,他必须上进,再上进,不能让朱丽看不起。他要做很多事,他必须努力活得光鲜,再不能如过去那样舒服了。
明成虽然留恋过去的好日子,可是也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不得不放弃过去的悠闲。
到了医院,医生诊断是中暑,与两人的怀疑一致。挂了一针,配一些药回来,朱丽建议坐三轮车回家,说夏夜凉风习习,坐三轮车正好。果然,三轮车跑起来的时候,不是太凉的晚风吹在身上,刚挂了吊针的明成只觉舒服,不再全身冒出鸡皮疙瘩。他赞赏朱丽生活的情趣,觉得窝在三轮车蓬下的黑暗里一手紧揽着朱丽,让晚风吹朱丽的细发轻抚他的脸颊,这是何等惬意之事。他又爱又怕的朱丽啊。
回到家里,都没吃饭,朱丽泡了两碗燕麦片,两人就着玉笋、豆腐干、肉松随便吃了点,看着面无人色的明成,朱丽第一次感到愧疚,想哪天回家问妈妈学习烧菜。
明成正受刺激而发愤图强,吃完,考虑到对路厂长的承诺,忍着虚弱的侵袭,撑着眼皮到书房将老爸苏大强赶离电脑回去客房睡觉,他需得将答应路厂长的事做出来,明早就发传真给路厂长。朱丽看着心疼,心里有些话这时候不便再提,只好以后找机会再说。
来得匆忙,没从娘家带衣服过来,朱丽洗漱后穿上明成宽大的睡衣,却是别有一番情致。看得专心工作的明成两眼发光,恨不得扔下工作不干。做个传统意义上的勤奋人真难。
第二天朱丽送明成去上班,自己趁早回父母家一趟,跟明成说了她准备按揭给他爸买房的打算,说到由他们五年内付清银行按揭贷款,明成忙信誓旦旦地向朱丽表示,他会好好工作,争取提前还贷。他得给朱丽信心,他必须告诉朱丽,他会站起来,他是男人。
苏大强一见两夫妻出去,立刻又打电话报告明哲,万事大吉。明哲很为两人高兴,朱丽回家就好,可见两人之间不是原则性的矛盾。昨天他拨通朱丽电话后知道朱丽已经在去探望明成的路上,他已经放心了。只是现在明成手机没开,他不能去电问候明成。
周末,苏大强在两个儿子一个儿媳的簇拥下,交出卖掉一室一厅的二十七万,以及明哲带来的五万,又在中介办了一些手续,签了不少字,他终于可以搬家了,而且是搬到两室一厅,周一之后做出来的房产证土地证都是他的,只有他的名字。苏大强满脸油光光的兴奋。
一行四人叫了一辆车,搬上苏大强有限的所有细软,以及被苏大强用了半年的明成家的床褥等也都卷上,杀奔新屋。走进屋里,中午的阳光正是灿烂,苏大强开心得不知怎么才好,眼睛亮亮地笑着从这扇门到那扇门地晃悠着,走个没完没了,绕得儿子们头晕。
明哲与明成索性不管他,两人拿出卷尺丈量可以放冰箱、洗衣机和电视机的空间。苏大强不要旧家具,正好这间二手房有几件壁橱等原房主搬不走的家具可用,只要添上几件电器,勉强可以方便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