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温度很低,她只觉得她紧紧抓着的手正在一点点冰冷下去,而她也同样随着她一点点冷却。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是觉得好困,好想躺在那里,好想和她一起,如同以前一样,躺在一起,手牵着手,醒来,她还在身边。
她记得单牧爵冲进来的时候,那副明显恐惧的表情,他身后跟着扶着阮歆瑶的单博文。
而他,只是望着她,还有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的人,脸上的震惊与恐慌还没有散去,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开口。
阮歆瑶哭着扑过来抱住她,为她擦拭着头发上的霜冻,捧住早已冻得发紫瑟瑟颤抖的小脸:“孩子,你是谁?”
她恍惚失了记忆,根本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面前的这些人到底是谁,直到看到爸爸,那个先前被警车带走的人,一副憔悴心痛的模样急急奔进来时,她才像是醒了般,泪水一个劲滑落。
只一夜之间,季建辉就像老了十岁,本只两鬓斑白的他,现在已是一头华发。
清绫形容不出他当时的样子,悲痛欲绝,痛心疾首这样的字眼,根本无法形容他,走了半辈子,还要他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季建辉老泪纵痕,两腿一软,也跪了下去。
“爸……”
清绫嗫嚅着,沙哑的声音从喉咙底溢出,她挣脱了阮歆瑶的怀抱扑向季建辉,整个早已僵硬的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
“老季……”阮歆瑶叫着季建辉,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一个劲掉泪。
季建辉注意到她怀里的女儿,他挪着膝盖过去,粗糙的手指理着她凌乱的发,擦拭着她潮湿冻得发紫又满是伤痕的脸,他压抑着声音叫着:“宝贝……”
“爸,我是……清绫。”
她哑着声音,却是拼了命说出这句话,说完,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意识。
“清绫,清绫……”
“绫绫……”
晕过去的片刻,她听到耳畔那些焦急的呼喊,她觉得自己终于像是完成了某件大事般,能够放心而去了,她终于可以陪着她,好好睡一觉了。
*******************************************************
“清绫?清绫你怎么了?”
卓尔凡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时不禁吓了一跳,忙推了推她。
清绫完全沉浸在以往的记忆中,不禁有些恍惚,直到看到一边焦急的卓尔凡时,她才反应过来,而脸上凉凉的感觉,也让她迅速抬手擦拭。
“对不起……”清绫忙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如此脆弱不堪一击的她。
而他,却一点也不介意,就此把她轻轻拥在怀里:“如果过往都是不快乐的,那就不要再去想了,往后,我会把所有快乐的都给你,相信我……”
清绫没有推开他,因为此刻的她,真的很需要这如爸爸般安全宽阔又温暖的怀抱。
“至于这个钥匙,或许可能藏了某些东西也说不定,但是如果你不想去查探的话,那就不要查了……”卓尔凡又说道。
清绫松开他的怀抱,转头望向仍然插在保险柜上的钥匙,伸手取下。
“爸爸一直都不和我们提起工作上的事,哪怕碰到什么困难,他也一直不吭声,一个人默默熬着……”清绫顿了下,望着手心中的钥匙,然后紧紧攥紧,“爸爸出事那会,刚好我们出车祸,妈妈又心脏病发……”
她至今都不知道妈妈是因为她们不见了心脏病发还是因为爸爸的事心脏病发,只不过,妈妈拼命和死神作着斗争,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在听说她们车祸死了一个时,她最终还是没有敌过死神,随着她一起永远的去了。
“爸爸当时……被警察带走,说是……有什么政、治问题,也不能保释,直到……妈妈病逝,单叔叔才把爸爸保释出来……”清绫低着头,握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着。
卓尔凡静静望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如果当时,爸爸不出来,或许就没事了,可是……”
清绫又顿了下,看得出她是在平复自己凌乱的心,好半天,才又开口,“丧事办完后的那晚上,爸爸就脑溢血了……我一直都没有发现,如果发现早一点,或许爸爸不会瘫痪,也不会像植物人那样躺了好几年……”
“不要自责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卓尔凡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着。
清绫只是摇摇头:“虽然爸爸的手术算是成功的,但是,爸爸的智力一直停留在小学生阶段,我不介意他生活到底能不能自理,只要他还活着,还在我身边……可没想到,一回国又……”
“会好起来的。”卓尔凡轻声道。
“关于以前的事,我不明白也不想去回想,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爸爸能醒过来,哪怕比上次还不如,那也是醒着的。”清绫轻声道,说到最后又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