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门框,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可是我挪不动脚,整个人象是被他的目光牢牢钉在了原处,一动也不能动。
感觉象是过了很久,他垂下眼,沉声问:“你从哪知道的这人?”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头发干,手心却直冒汗。不安与期待绞在一起牢牢把我缠住,我觉得我发出的声音根本不象自己:“在……在雷家庄,芳姐姐给我看一本书,上头,有这个名儿……好象,也是个修炼幻术的人吧?”
“出去。”
我退了一步,已经站在门外了,他又说了句:“不要和旁人提起这个名字,懂吗?”
不懂。
我太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了,可是看师公的神情,他一定知道巫宁是何许人!可是他却不肯说,神情又那样古怪。
难道我,以前是他的仇人?
我左思右想,在床上象烙饼一样的翻来覆去。房间狭小闷热,后颈全是汗。
我用袖子抹了两下汗,不知为什么,忽然间想到——师公现在,大概也没睡着。
没什么道理,就是直觉。
我把头凑到板壁上仔细聆听隔壁的动静。这壁就是薄薄一层木板,不过我累得脖子都酸了,那边还是静悄悄的什么声息也没有。
或许他已经睡着了。
巫宁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应该不至于会令他失眠吧?
耳边忽然“咚”的响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师公的声音隔着板壁传过来:“不许偷听!”
我吓得差点儿滚下床。
他醒着,而且发觉我在偷听?
呃,他要察觉我没睡并不难,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刚才想偷听他那屋的动静?
那边屋里亮了起来,大概是点起灯。隔着木板细细的缝隙有光透过来。
“你过来吧。”
我抱着被子,他不是要把我叫过去揍一顿吧?
过了片刻,他又说:“过来。”
他声音不高,但是话语里充满了一种不可违逆的意味。
我赶忙下床穿鞋,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再惹他生气得好。
师公坐在桌旁,他连外头衣裳都没脱,看来象是从我回屋之后他就一动没动过。
“坐。”
屋里只有一张凳子,我只能坐到床沿。
“你以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那个名字来,知道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是坏人,是不是?”
师公转头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巫宁这个名字没什么人知道,不过,如果说起巫姬的话,那知道的人,可着实不少。”
巫姬?这什么称呼?听起来好象是乌鸡,实在让人觉得别扭。
我不喜欢这称呼。
“她的幻术可说是前无古人,今后能超过她的人只怕也不多……”
师公不象是在和我说话,倒象是自言自语。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师公闭了一下眼,声音很轻很低:“是。”
是谁杀了她?
这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不要再提起这个人。”师公把这句话又说了一遍:“对谁也别提,会惹祸。”
为什么呢?就算我以前有天大的罪过,一死还不能抵过吗?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不至于还有偌大的禁忌之力吧。
“有很多人……死在她手上,很多。”师公说:“连带着对大多学幻术的人都不待见。所以你将来要是自己出门,一定不要轻易透露出自己的所学。”
不是吧,那个巫宁居然,居然这样恐怖!
呸呸呸,我这不成了自己说自己恐怖了嘛!
原来我上辈子,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我嘴唇发抖,身体发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公八成以为我被吓着了,嘴角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异常僵硬古怪的表情来。
他难道是想对我笑?咳,这种表情对他这种面瘫来说,难度太大了点吧。
“别怕。”师公只挤出这么干巴巴的两个字来。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跟梦游一样。
原来我,从前是个恶人?而且不是一般的恶,到现在名字还不能提起。
我不愿意相信。
可是,直觉告诉我,师公也没必要骗我。
也许我弄错了,那个巫宁不是以前的我。
虽然我不是什么正义感过度泛滥的热血少年,但是任是谁听到自己的前生是个传说中的大恶人,心情也绝对不会好。
我怎么能是个恶人呢?我明明……我明明是个好人吧?
是好人吧?
我也有点不确定。
而且,根据常理来判断,我只是丢失了记忆,性格没变。如果前世的人杀人如麻,难说这辈子我会不会再干出那样的事来!
这个想法太可怕,我冷汗涔涔而下,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
天刚蒙蒙亮,窗子下就开始有船经过,摇橹声,桨片打水声,还有人声叫卖,卖西瓜的,卖咸菜的,卖鱼的,卖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