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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出书版)(5)

他点了一下头,似乎是在表示嘉许。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再失败。

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他失望。有的人你知道他不是坏人,可是相处起来就是难受。

就像我这位冷冰冰的师公。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湖上铺展开一片碧绿,白色的荷花花苞茁挺出水,星星落落地点缀在那一片绿色中,望着就觉得神清气爽。

白宛夫人给了我一本小册子,看得出纸亲墨鲜,应该是才写成的。

上头是一些浅显简单的幻术,她再三叮嘱让我不可冒进莽撞:“你好生研读吧,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也不要自己轻易尝试,等我回来再说。”

我接过那册子:“师傅要出门?”

白宛夫人笑着说:“我和你师公要出门一趟。”

“去哪儿啊?去多久?”

“少说要一两个月。你自己在庄里也要记得用功,不要把所学荒疏了。”她像少女要和意中人约会去似的,眉间的那股喜意怎么掩都掩不住。

白宛夫人告诉我的是初六出门。那天是个好日子,宜出行,宜拆卸,宜入宅。大概要下雨了,天气极闷热,知了拼了命地吵,扰得人心浮气躁。一早起来我的眼皮就跳,左边跳完右边跳,右边跳完左边再接着跳,老觉得有什么糟心的事儿等着我——果然我的直觉没错。侍女来传话,让我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我意外至极,姐姐替我收拾了东西送我到大门外,把小包袱递给我。

师公冷冷瞥我一眼:“走。”

他身高腿长,我迈动两条小短腿儿跟得很吃力。门外有匹白马,我还没反应过来,师公一把拎起我搁在马背上,他也翻身上了马。

门口的几个人齐声说:“纪前辈齐师妹一路保重,早去早回。”

怎么就我们两个人?白宛夫人呢?

“师公,”我硬着头皮问,“我师傅呢?”

“她不去。”

马十分神骏,跑起来如同腾云驾雾般又平又稳,两旁景物连成了一片,远处的群山仿佛被风吹拂的山水画卷一样,似近还远。

“师公……”

“别多话。”他可能觉得自己这种冷冰冰硬邦邦的态度对一个孩子有点严苛,话语温存了些,补了一句,“幻术与别的不同,剑术可以闭门苦练,幻术却要广见博识。”

这几句话说得冷冰冰干巴巴,说是安慰,不如说是训斥。

我当然知道幻术不可闭门造车,比如说,你要变头大象,可是你从来没见过大象,就算知道口诀你也变不像。或者你要把一个容貌平庸的女子变成美人,可是你从小到大见的都是庸脂俗粉,那你变得最好的也只能是那些庸脂俗粉中较美貌的一个。

还有亭台楼阁,兵甲列阵……可问题在于,这对我来说都还很遥远,这次出行本来没我的事儿,白宛那么期待欢喜,突然间就不去了,临时换成了我,这事情怎么想也想不通。

就算是好马,时间久了也吃不消。山风吹在脸上,起先觉得刺刺地疼,后来就麻木了。两条腿内侧磨得生疼,我咬着牙忍着,反而感觉疼得越来越厉害。

傍晚时我们到了一个小镇子上头,他拎着我下马,我脚一沾地,人就瘫了,根本站不住。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抖得像筛糠一样。我忍着不出声,可是眼泪却没憋住,刷地一下就淌了满脸。

我一进屋就趴了下来,店里伙计端了热水进来,师公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上点药。刚骑马就这样,习惯了就好。”

习惯?难道等到磨出趼子来?我一想到自己腿根长趼子就打个哆嗦。再习惯几天,我非成罗圈儿腿不可。

他出去了将门带上,我把裤袜鞋子脱下,两腿间倒还没破皮,可是磨得红肿起来,那里的皮肤已经肿得透亮,热水一淋上去,疼得我呲牙咧嘴。洗洗擦干,把他给的药抹上。那药膏带着股儿青草的味道,抹上之后先觉得一阵清凉,疼痛倒真消了不少。屋里两张床,中间隔着一道帘子,我总觉得有些别扭。吹熄了灯,屋里一片黑暗。

“师公,咱们要去哪儿啊?”

“还要走几天的路?”

他一声不响,我换了几个问题,都没能引得他说话。

骑马头三天特别难熬,后来渐渐地还真习惯了。师公分段分段地教我法术口诀,赶路授业两不耽误。几天下来倒也学了好几样幻术。

“师公,点石成金难学不难学?”我索性把脸缩在他怀里避风。

他眼睛看着前方,冷冷地说:“不难。这只是旁流末技,不值一提。”

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钱当然不算很重要。而且幻术里的点石成金又不是真把石头变成了金子,不过也是障眼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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