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她说:“这是元宝,你得喊她姐姐。”
“您不在的时候,接了张帖子。”
“谁的?”
“是北剑阁的。”
巫真沉着脸:“写的什么?”
“北剑阁来的是请贴。”元宝小心翼翼地措辞,“那人邮任南九洲盟主。”
“给我扔了!”巫真冷冷地说:“以后也别再提起来。”
元宝应了一声“是”,果然拿了张帖子出来,手指一弹,那帖子从边然燃起火苗,烧得很快,我瞄了一眼,只看到底下还人两个字。
文飞?
那两个字下一刻就被火焰吞没,元宝一松手,燃烧着的帖子打着旋儿落下触到地已经成了灰烬。文飞也是个名人吧?
我被一个又一个名字弄得应接不暇,直到又坐上马车,才想起来——我可不是来串门探亲的,我是被巫真绑架了来,师公现在指不定有多焦急呢。
马车还未出城,巫真本来懒洋洋地靠着,忽然坐直了身,低声喝道:“停车。”
元宝奇怪地问:“夫人怎么了?不是说要快些赶路回去吗?”
巫真似笑非笑地说:“纪羽了解我的底细。刚才把他甩脱了,可他现在肯定守住了我们回去的必经之路。越是赶着回付出,就会越早遇见他。”
元宝闻言色变,“哎哟”一声:“那,这该如何是好?”
“要拼我也未必输他。不过……”她顿了一下,说,“掉头。”
“还去客栈?’
“惊雁楼的人说不定已经找到客栈去了。朝天宫不能去,他和那些老头儿太熟,紫都民不能去……”
元宝小声说:“夫人,您查是去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刚才不就有张邀客的帖子吗?”
巫真脸一沉:“那种人我不想见。”
“没让您真去,到北剑阁附近铁兜个圈子再折回去,您看这样行不行?”
巫真看来很有几分意动:“这主意倒不错……”元宝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低声说:“那咱们就掉头吧。”
巫真只点了点头。
这一去,师公恐怕就很难寻头我了。
我心里担忧,可是又没办法。
巫真眯着眼似醒非醒的,我昨天夜里也折腾了一夜,车子走起来摇摇晃晃的,让人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元宝和巫真在小声说话。
我没睁眼,也没动弹,依旧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只是耳朵悄悄地支起来,认真听她们说什么。
“夫人……到底,您和他,以前有什么过节啊?”
巫真没吭声。
她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您年轻时和他……”
“胡说八道。”巫真声音里带着寒意,“他若是欺侮过我,我也不会记恨这么多年。”
“那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事儿牵扯到的人和事可多了,过了几十年,我都快既不清楚了。”
车轮声轧轧地响,巫真淡淡地说:“我是师傅从小捡回去的孩子,跟师傅姓巫。师傅还有个亲生女儿,比我大半岁,她叫巫宁。”
巫真的声音很低,可是落进我的耳中却像是惊雷乍响。我得调动起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一动不动呼吸平稳的状态,心里却想翻江倒海一样!
元宝轻声问:“我从来没听您提过她。”
过了许久,巫真才缓缓地说:“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句话里有无限的苦楚酸涩,我觉得眼眶发热发胀,咬着唇硬忍着。
马车早已经出了城,走在山间,四周极静,车轮辗在路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
路途很长,也许,长到可以讲述完一个人的一生。
随着巫真的述说,我试图在脑海中凭自己的想象,还原出前生的一幕幕画面来。
巫真的述说中,巫宁完美无瑕,美貌、聪慧,还有一副热心肠......
“我们住在山谷里,师傅早年很有名,后来隐退了。师娘过世后师傅以百元老人为号,他曾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您师傅还在人世吗?”
“他和巫宁是同一个月去世的。也许是太伤心了......”
我明明不知道她说的百元老人,可是突然间心头剧痛,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我们住在山里,夏天的时候我和她卷起裤管去溪边捉鱼。天热,我们不睡屋里,趁别人睡了偷偷扯着席子睡到外头树下。隔着树叶,能看见天上的月亮。点的香烧尽了,蚊虫把人叮得睡不着,我们都起来噼噼啪啪打蚊子,打得一手血,还粘在脸上了,晚上黑就没注意,早上起来被旁边人的脸吓一跳......”
明明说着很有意思的事,可是听起来让人觉得那么惆怅,年少的一切志存于记忆中。
“十五岁那年,巫宁和我一起下山。师傅本来不愿意让我们去给他的老朋友送信,后来我们到了沅陵涂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