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时,他就在我记忆的转角之处站着,朝我腼腆而温柔地笑。
【番外三】形单影只
齐伯轩拈着一只耳坠,就那么看着。
夜间惊鸿一瞥,她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拖着一道莹白的光迹,从黑暗的江面上掠过。
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那个小孩子手里把这个换了过来。
也许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后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注定好了。就像已经编好的戏本,只等所有人都妆好扮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只等那一场锣响,就开始出演一幕幕悲欢,一场场生死。
他要走的路早已经注定,他要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
可是他一开始没想到,在他向前走的时候,会遇到什么人。
那些人,会长什么样,会和他如何相识,会怎样影响他的悲喜哀乐。
后来的他,总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远远地看着她。
他第一次靠近她,是在那个下雪的梅园吗?
不,不是。
是在那之后。
在文飞和越彤成亲的那一天。
越彤会成亲让他意外。他以为这个天赋出众的表妹只看重剑道,没想到她会嫁人,更没想到她要嫁的是文飞。
文飞爱的人……明明是巫宁。
“不,他不会娶巫宁。”越彤一笑,“我和他,我们是一样的人。他在其他人,在巫宁面前显露的,都是一个完美的、隐忍的、良善的样子。可是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和我是一样的人。巫宁要帮他,是去替他寻找失传的剑谱剑法,去替他母亲寻医配药。可是他最需要的,不是那些。”
是,齐伯轩也明白。
他在文飞眼睛里看到了不甘,看到了野心,看到了不知已经埋了多久的杀机和凶狠。
他像是披着画皮的妖怪,画皮很美丽,可是画皮下的真实,巫宁没有看到。
文飞需要的,越彤都能给他。
可越彤要的是什么呢?
齐伯轩一直不明白。女人的心永远让人猜不透。
那一天是良辰吉日,文飞迎娶越彤。
他在人群中看见巫宁了。她穿着一件青色衣裳,头上包着布帕,脂粉不施,与一身红妆娇艳瑰丽的新人相比,更添了几分憔悴。
齐伯轩原以为她事先知情,可是看到她茫然呆滞的表情,他才知道原来……原来她一直被蒙在鼓里。文飞竟然没有给她一个交代。哪怕是一句背弃的交代。
文飞和越彤的婚礼像一场隆重的戏,她是突然闯到戏台上的看客,连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都没弄清,台上的生角旦角丑角她也都不认识。
无悲,无喜,没有惊讶,没有愤怒。
只是茫然。她还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分开人群挤了过去。
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人,好像整个北京的人都挤到这条街上来了,她被人群挤得站不稳,一时向前,一时向后。许多人从她身前横插过去,抬着红得刺眼的嫁妆。
隔着人群,他看到她头上包的布帕的一点麻灰色,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等嫁妆过完,他在人群中逡巡,左右张望,才看见她并没走,就站在原处。
他终于走带她面前,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她先开了口:“齐公子。”
她微微垂下,齐伯轩清楚地记得,她头上包的布帕,其实并不是麻灰色,而是浅浅的蓝,上面有一朵朵绣上去的花。只是因为风尘仆仆,浅蓝看起来灰蒙蒙的,那些花也都仿佛没了精神,纷纷萎谢。
“巫宁姑娘。”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站在那儿默默地看着她。
“巫姑娘可有落脚的地方?”
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那、不如先到我的下处歇息梳洗。”
她抬起头来,那眼神不复他记忆中的清亮,有些迷茫。
“好。”
他心里没底,不知道为什么。
从小到大,每一件事他都能做到成竹在胸,洞察先机。
可是这时候,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平静至极,随他回去之后,梳洗,喝茶,用饭,然后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没和人闲聊过,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劝解她。
晚上他不放心,披衣起来,却发现她不在房中。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出去寻找,巫宁回来了。
她两手是血,见了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去文家了。”然后就在他面前昏厥过去。
她身上没有伤口,只是异常虚弱。他替她擦拭血迹,换了件衣衫,没有惊动旁人。
他在揣测,她是杀了人,还是伤了谁?如果文家将来要与她为难,她要怎么做。
他肯定要护着她。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齐伯轩一点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