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正彦这几枚针扎的真是准,哪儿扎着都不要紧,结果就偏扎中了他的眼。
“你是来找那封信?”
雷庄主的肩膀微微一抖,头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你知道?”
师公淡淡地说:“信在我手里。本来也不是你的东西,为了此信你就杀了那么多与此事无关的人,值得吗?”
“你懂什么。”雷庄主的话是从牙缝里头迸出来的,“当时巫姬一死,这盒子是我趁人不备抢了来的。当时谁都知道她得了剑仙留下的秘籍,只是没人知道她藏在何处,还有信上提的能再生造化的百草丹,也没有找到……这信上肯定有玄机。”
我怔了下,雷庄主曾经在百元居的废墟里偷掘挖盗,也是为了寻找这两样东西吧?
“那你为什么要和姚自胜结下儿女亲家?”
雷庄主笑了两声,声音嘶哑,比老鸹叫的还难听:“他一心喜欢那女人,我一说她写了封信给他,为了这个他愿意把全部身家都送给我……我先是做了封假的给他,没提百草丹的事儿,被他瞧出了破绽,我算计他,他也算计了我,后来有人出来调停,就有了那么个约定,我还想看他们姚家能不能解这个谜。哈哈,可惜他却等不到看这信就已经死了。”他越说越得意,似乎干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急不可待地要炫耀表白一番。
我心里微微一酸。姚自胜……他在我的记忆里,只是一个脾气古怪、不通世情的大孩子。
他对我有情?情意有多深?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从来不是他。开始是文飞,后来是纪羽。对他,也许似姐弟,像朋友,如知己……师公淡淡地说:“当时百元先生重病垂危,你随文飞那些人去趁火打劫。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好处一样也没占着,反而现在被文飞拿你开刀,杀人灭口——那百草丹你没到手,可是旁人却觉得一定在你手上。可笑你还以为是姚家所为,追过去大开杀戒……”
雷庄主脸上一块块肉跳动着,看起来十分诡异:“不可能,不可能。居然是他……”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忽然笑得惨厉之极,“嘿嘿,原来他也想那十二颗百草丹来着。姚自胜当年给他下了毒,要不然你们以为他为什么没儿没女?他和越彤这夫妻做了几十年,越大小姐不过是守活寡……”
师公忽然轻轻推了我一把:“你先回去。”语气虽然轻,却很坚定。
他放开我的手,袍袖一拂,我已经站在了迷障之外。
师公肯定不想让我听什么假夫妻守活寡之类的话题。
雷芬奔过来拉着我手:“没事吧?”
“没事儿,你们怎么样?”
雷芬脸上微红:“彦哥护着我,我也没伤着。”
我和她坐在院子的枣树下,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师公撤了迷障,身形显露出来,我连忙站起身走过去。
“他人呢?”
“走了。”
我还想接着再问,忍住了没问。
师公看起来冷漠,可是让他杀了雷启山,他未必下得了手。
姚正彦也说:“反正此人眼睛已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倘若他再来找死,那我也不必顾念他抚养雷芬姐妹这些年地情分,刚才那针上,我可没喂毒。”
这意思,再有下一回,他就拿毒针招呼上去了?
他要不说,我都忘记这位是使毒的大行家。眼睛已瞎的雷启山对上一肚子毒水儿的姚正彦——对了,我还没弄清楚呢,到底我有没有……呃,废了雷启山的那什么?我又为啥不废别人单要废他?
不知师公刚才有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也许他问了,也许……没问。
管他呢,反正以后不值得为此人费心了。
腊腊月廿十四,沅陵英雄会。
我站在北剑阁外头仰着看着那块大大的牌匾,北剑阁三个字写得挺拔雄浑,每个字都有一人高。
师公拉了我一把:“进去吧。”我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北剑阁地盘真大,而且,这里以前不叫北剑阁。
我上回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叫涂家庄。
至于为什么齐伯轩从涂家人手里抢来的山庄,最后变成了文飞的北剑阁,这同我没多大关系。
格局还大致是那些格局,隐约还能看出当日涂家庄的模样来。
不知道那个荷香阁还在不在。
当年涂夫人做寿的那个正厅已经扩建过,能容的人比当日还多。数千人济济一堂,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
我凑过去小声和师公说了句:“若是这会儿姓文的再撒把夜蛊,一下子就把南北三十来州的武林人氏全一网打尽了。”
师公只是笑笑。大概我这笑话是说得太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