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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梦(99)

“怎么,不跳么?”见香宝不动,郑旦步步相逼。

香宝抬眸看向郑旦,原以为是个聪明的女子,却原来还是蠢得可以,她看不到君夫人眼里已经快喷火了吗。

跳舞……是多么遥远的事了。

那时,姐姐还在……甘大娘要她学舞,可是她怎么也学不会呢。

然后范蠡花了一千白银将她买回家。

那时,他对君上说,她是他未过门的妻。

那时,他对姐姐发誓,今生倘若舍弃香宝,必定孑然一生,孤独终老。

姐姐说,万一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姐姐说,你知道的,男人做错事,总会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时,他说……没有任何借口,没有任何理由。

范蠡,你自己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可还记得?

“为何不跳呢?”见香宝只是呆立不动,郑旦又出言相激。

看着香宝独自一人默然立在寒风之中,夫差几乎就要开口让那聒躁的女人闭嘴了。

伶牙俐齿的小野猫连爪子都被磨秃了吗?

蹙了蹙眉,正在夫差要开口的时候,却见香宝垂首走向一旁的缶。

缶里盛着酒,酒是美酒。

香甜甘冽。

抬手,香宝掬了一捧酒饮下,这才觉得被冻僵了的身体有了点知觉。

“你这是干什……”郑旦才刚开口,便被“咚”地一声响吓得住了口。

香宝一手狠狠击在缶上,那声音正是由缶发出。

这一声响不仅吓到了郑旦,还令在场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击缶的女子。

击缶的动作让她身上披着的大氅掉在地上,露出里头素白的袍子,宽大的衣袖迎风扬起。

“咚!咚!”

低沉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寂寥,就如同此时正击缶的绝色女子一般,让人心里悬空万丈。

香宝击缶而舞,阵阵梅花瓣随风飘落,飞舞于空中。那一个击缶的女子,仿佛要随风归去一般。

“咚咚咚……”那缶声忽然激烈起来。

是愤怒,是绝决。

香宝死死咬着唇,掌心早已红肿,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再一次,再一次……她被逼到如此境地。

是老天爷惩罚她。

是她活该。

明明怒意涛天,明明满心凄凉,她却是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只能靠着这缶声宣泄。

一声一声,都是凄然与绝望。

激烈的缶声忽然停歇,香宝垂首,两手撑在缶上,静止。

“好!”夫差凝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忽然开口,“击缶而舞,果然令寡人大开眼界。”

夫差说好,谁又敢说不好。

于是一片赞扬。

那一个双手撑在缶上的小小身影却是忽然无声无息地委顿在地。

被缶声镇住心神的范蠡慌忙上前,却见夫差早已先一步抱住香宝。

“怎么了?”夫差凑近她,轻问。

香宝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如溺水的人紧紧攀住最后一根浮木,她紧紧揪着夫差的衣袖。

我头好痛……

我好冷,好难受……

香宝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终于还是陷入了黑暗之中。

夫差抱着她站起身,“找人来看看。”

勾践忙吩咐了人去请医师。

看着夫差抱着香宝大步离开的样子,君夫人微微勾起唇角,这女子……果然是祸水。

“她怎么样了?”夫差站在窗边,看那医师诊脉。

“她本身体质就畏寒,之前还应该被严重冻伤过,却没有及时治疗……”那老者捋了捋胡须,皱眉苦思,“她一直捱到现在才病倒,也真是不容易了。”

冻伤?夫差略略皱眉,她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早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回来会搞成这样,不如当初就把她关在身边算了。

“……她似乎不能讲话。”想了想,夫差又道。

刚刚昏迷之前,她紧紧拉着他的衣袖,好像在说什么,却是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个在下也无能为力,只能等她醒来再说了。”

范蠡一直安静地站在窗外,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握成拳,指节微微泛白。

“她哑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范蠡转身,是史连。

“怎么会……”

“被夷光‘不小心’推进了悬崖,在崖边的树上吊了半个时辰,我见她还没死,便救了她上来。”史连冷冷地道,说到“不小心”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范蠡的眉拧得死紧。

屋内,夫差若有所思地轻轻执起她刚被包扎好的双手,她这该是有多少的伤心,才能感觉不到以手击缶的疼痛。

记得那一回在留君醉,她一个人坐在窗边哭得涕泪满面,形象全无。

可是这一回,明明连他都可以感觉到她的伤心,她却是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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