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敲鼓的汉子似是越来越兴奋,鼓点子也越来越激烈,场外的那些“观众”不时地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香宝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激烈的鼓点慢慢迟缓下来,等香宝回过神时,那场屠杀似乎已经结束了。
空旷的比武场内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场内一片狼籍,到处都是惨烈的断肢和浓稠暗红的液体……
场上能够站着的,已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而那袭刺目的红衣,依然在风中飘扬。
卫琴,他还活着,不由自主地,香宝松了一口气。
鼓点子已然停止,而场上的欢呼声却似乎越来越激烈,那些坐在看台上的“观众”开始向场中间砸钱币。
那些钱币纷纷落下,有的落在那惨白的断肢上,有的落在那暗红粘稠的血液上,有的掷在那些“幸存者”的身上。
卫琴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子,开始捡那些钱币。
香宝忽然有些明白她每天吃的那些药从何而来,他身上那些似乎永远也好不了的伤痕又是从何而来。
卫琴仿佛感觉精通香宝的目光,忽然抬头。
他看到了香宝。
只是他连脸色都未变一下,又继续低头去捡拾那些尸体间的钱币,神情略略有些麻木。
香宝咬了咬唇,胃里一阵翻腾,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脚步有些虚浮地缓缓走出了比武场。
七、逃离留君醉(下)
站在街角看着比武场黑洞洞的大门,香宝在等卫琴出来。
有人陆陆续续地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卫琴也在其中。
“怎么,病好了?”他走到香宝的面前,笑着道。
他还能笑?他看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走吧,大夫说你脸上那些红斑还得再吃几副药,回头还要外敷一下,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乱吃东西……”见香宝不开口,卫琴又笑着道。
他在笑着说话的时候,左臂的伤口有血滴下。
看着那一抹刺目的红,香宝心里微微一刺,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啪”地一声,竟是意外的响亮,卫琴猛地住了嘴,白皙漂亮的脸上立刻留下了一个红红的五指印。
他垂下头,半晌没有出声,长长的黑发散了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香宝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仿佛委屈得很,抬手挠了挠脑袋,有些心软。
就在香宝开始暗暗责问自己良心的时候,卫琴忽然抬起头来。他竟然还在笑,只是那笑容阴郁得可怕。
“你刚刚一定在自责,对不对?”他笑着,脸上的表情天真得可怕,“想想啊,我为了给你买药竟然不惜以命相搏啊!真的很感人,对吧?”
香宝生生地打了个激凌,完全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无论为了什么,都不值得你以命相搏。”香宝开口,声音淡得连自己都讶异,随即感觉脸上一片冰凉,抬手一摸,竟然满脸的泪水。
看到香宝的眼泪,卫琴怔了怔,眼中的阴郁竟然消失,瞬间不见。
“别哭了。”他开口,表情有些别扭。
香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上了瘾,不甩他。
见香宝哭个不停,卫琴低了低头,有些闷闷地道,“我在这边跟人比武并不是单纯为了给你买药而已。”
比武?那样的屠杀对他而言,仅仅只是比武?
香宝抹了抹鼻涕,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他的意思是说他还有其他原因?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内疚。”
“那到底是为什么嘛!”香宝不满意地将眼泪鼻涕抹在他的袖管上。
“习惯了。”
习惯了……吗?香宝顿了顿,这真是一个残忍的词呢。
“走吧,给你买药去。”卫琴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钱袋。
香宝抬头望着那钱袋,仿佛还能嗅到其中的血腥味,上次他还回来的钱袋上也是沾着血迹的呢。
看着卫琴此刻又恢复单纯的笑脸,想起那一晚他昏迷着喊娘,香宝心里微微有些刺痛,那样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她想都没想,伸手就抱住他。
卫琴怔住。
“难过的话,可以哭哦。”香宝轻声道。
“谁会哭!”卫琴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香宝感觉自己的肩上有些濡湿,咧开嘴笑了。
卫琴推开香宝,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瞪向她,“你笑什么!”
“没,我没笑。”香宝很正经地摇头,嘴角微微上扬。
卫琴一下子红了脸,“哼。”
香宝偷偷笑,心却有点凉,因为肩上的濡湿被风一吹也是凉凉的。
回到那间弃屋,卫琴便闷头煮起药来。
香宝坐在一旁看着他低着头认真的样子,仿佛煮药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