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是玲珑!她惨白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已然干涸的泪痕……
心里猛地抽了一下,香宝微微弯下腰,不可抑制地干呕起来。
“夫人,夫人!”梓若顾不得害怕,飞奔了出来,伸手扶起她,“伍相国他……”
腹内空空如也,除了满嘴的苦味,香宝什么也吐不出来,半靠着梓若,香宝站直了身子,有些无力地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了。”
“夫人,你怎么会受伤?!”抬手间,梓若看到了她衣服上大片的血迹。
香宝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大王……怎么样了?”
“还是……还是那样……”低头抹了抹眼泪,梓若道。
香宝下意识地看向史连,他仍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再看头顶牌匾上那颗噩梦般的头颅,香宝在梓若的搀扶下缓缓走入了醉月阁。从土城里不解世事、天真浪漫的少女,到吴宫内怨天尤人、心怀不忿的侍妾……她本该可以留在越国,留在原地,做最最单纯的女子……
只可惜,一切成空。
一踏进醉月阁,香宝便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皱眉,抑制住想要呕吐的感觉,香宝抬手掩住了口鼻。
“玲珑想对大王下毒……被伍相国发现了。”梓若见她掩鼻皱眉,忙道,“结果毒液被打翻,所以才这么难闻,不过我已经吩咐人来打扫了。”
“所以伍相国一剑杀了玲珑,并砍了她的头颅悬在醉月阁的门口?”香宝接口道。
那么刺鼻的味道,夫差会吞得下去,除非他傻了……
“嗯。”梓若轻应,脸色却是白了白,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的噩梦里。
香宝冷眼看着那些宫人侍婢们忙着打扫清理,地上暗红的血迹仍在,屋子里血的腥味,毒的臭味,混和在一起,散发出一种令人几欲作呕的味道。
也难怪刚刚宫门口那些侍卫会如此的诚惶诚恐了,却原来是有人大开杀戒了……
当年伍子胥可以为了向楚平王报灭门之仇,投入吴王阖闾麾下,最后率吴兵攻城,将已经死去的楚平王鞭尸三百,那样一个聪明狠戾的人,果然风采不减当年。
削下玲珑的头颅悬在醉月阁之上,是为了杀鸡儆猴吧。很不幸,在他老人家的眼中,香宝似乎就是那只猴子,还是一只会当祸水的猴子……
如果他们查到的所谓下毒者便是玲珑的话,那么解药便是不用再指望他们了。
四、有惊无险
没有再待在外面,香宝径自走向卧房。郑旦正坐在房中,看到香宝进来微微一愣,眼中隐约有着泪光,随即撇开头,仍是坐在一旁,也没有理睬香宝。
榻边的铜炉里燃着炭火,香宝看向躺在榻上的夫差,他的脸色似乎更加的灰败了,白色的单衣映衬得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连一贯张扬的长发也顺服地覆在枕上。
站在一旁定定看了他许久,香宝伸手从榻旁的架子上拿下那件长袍来,明黄色的长袍。细细地抚摩着那明黄的色彩,香宝微微有些出神,虽然以往对他张扬跋扈的样子咬牙切齿,每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如今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想念他那副嚣张的样子,她一点都不喜欢他现在这样顺从无害的模样。
“夫人,你的伤,要不要……”梓若小声的提醒。
香宝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摇了摇头。
“你这个样子,若是大王醒来见到,必会恼的。”梓若又劝道。
香宝想了想,随梓若进房换了件衣衫,再出来时,郑旦已经不在了。
“梓若,什么时辰了?”
“辰时。”梓若答道。
香宝没有出声,只是在榻边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昏睡中的夫差出神。如果勾践没有改变主意,如果夫差就此死去……只是这样一想,香宝便感觉到心口开始钝钝的疼,那种感觉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然后疼得无法抑制……
“什么时辰了?”枯坐了许久,香宝又问。
“午时。”梓若答道。
不知不觉间,已是中午了。勾践还没有来……
香宝定定地看着躺在榻上的夫差,忍不住缓缓伸出左手,受伤的肩膀被扯动,很痛。她轻触他放在身侧的手,明明铜炉中燃着炭火,他的手却还是好凉,凉得……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一般,她的心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去。
那冰凉无力的手却是微微动了一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感觉到他掌心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香宝稍稍平静了些。
狭长的双眸缓缓睁开,他定定地看着香宝。香宝竟然不忍心撇开眼去,只得就那样看着他。
“你哭了。”他笑,只是那样的笑容出现在他苍白冰凉的脸上,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