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那边电话都挂断了,宁至谦还举着手机,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阮流筝眼眶一热,轻轻地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开始给医院打电话。
之后的两天宁至谦都是半天门诊坐诊,半天会议,她先联系院长说明缘由请假,然后拜托了刘主任给他代班坐诊,自己也和刘主任请假,至于这两天之后怎么办,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买票,收拾行李,她利落地一会儿就做好了,他还在餐桌旁坐着。
她只好上前牵住他的手,“至谦,走了。”
他抬头看着她,眼神里还是一片恍惚。
头部重伤。他和她都是神经外科医生,通电话时一旁的她并没听清楚到底伤到何种程度,但是他应是听清楚了的,而她现在,却不敢问……
她拉着他起来,拉着他到了门口,给他找出鞋子,蹲下来放在他脚边,他这时仿佛才清醒,在她扶着他的脚要给他穿的时候,他哑声说,“我自己来。”
她心里满是疼惜,可是,此时此刻似乎并没有什么语言可以用来宽抚,只能在他穿好鞋站直身时,再次牵住了他的手。
一只手牵住他,一只手拎起了行李箱,而他,却顺手把行李箱接了去,再自然不过。
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他没说话,扣住了她的手指,她开门,出去。
世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从此时开始,到机场候机,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一直扣着她的手,安检时放开了,过了之后,又寻来扣上。
广播里开始播报他们的航班登机通知,两人刚站起身,宁至谦手机又响了。
还是温宜打来的,阮流筝踮着脚凑近了去听,只听见那边惊天动地的哭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宁茴的哭嚎。
一片哭声里,温宜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
良久,才听得身边的他说了句,“走吧。”微哽。
她心里莫名一凉,下意识紧了紧手指。
而后,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凉凉的,如水,“他……走了。”
她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神情,他的脸却转向了一侧。
对他来说,任何开解的语言都是没有意义的,除了陪在他身边,只能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一路沉默。
老家还有温宜的外公外婆,如今已经高龄了,身体也还健康,不愿离开家,一直住在老房子。
老房子自然翻修得十分舒适,宽敞的院子,暖暖的屋子。
阮流筝不是第一次来,嫁给他的前两年是随温宜一起来过一次的,那会儿迎接她的是满室热情的笑容,而这一回,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宁守正的遗像。
这么快,灵堂就已经设好了。
遗像用的是宁守正头发没白的照片,五官凌厉,很有几分英气。
阮流筝却想起了他在后园里为宁遇和宁茴建乐园时的画面,全白的头发,佝偻的背,老态尽显。
那一瞬,再忍不住,眼泪哗哗而下。
毕竟,这也是她爸。
第352章
含着泪,恭恭敬敬上了三支香。
将香插、进香炉的时候,她瞥见身边的宁至谦手一抖,香竟然没插、进去,掉落出来,再一细看,却是因为他的手被香烫到了,留下黑黑的一个圆点。
她蹲下拾起来,交给他再插。
自有老家长辈来给她和宁至谦穿上了重孝。外面冷,她进去寻温宜,而宁至谦则留在了外面。
不见宁遇和宁茴,想是已经睡了,温宜坐在椅子上,双眼红肿,哭过的痕迹很明显,而宁想则坐在奶奶身边,小小的手臂抱着奶奶,靠在奶奶身上。
看见她,宁想眼泪汪汪地扑过来,哽咽着叫她,“妈妈……”
她脸上也是泪痕未干,蹲下来摸摸他的脸,“宁想乖,去睡觉吧,妈妈来陪奶奶。”
宁想摇摇头,“奶奶哭……”
“我知道。”她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妈妈陪奶奶,你去帮妈妈看着弟弟妹妹,好吗?”
宁想这才点了头,“好。”
阮流筝带着宁想去睡觉,也看了下已经熟睡的宁遇宁茴,俩孩子什么都不懂,睡得呼呼的。
宁想爬到宁遇身边睡下,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轻声问,“妈妈,爷爷再也不会醒了吗?”
对于小孩子而言,死亡和睡着的区别,也许要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明白。
而阮流筝,却不忍心给出答案。
“妈妈,我想爷爷陪我们玩。”宁想眼中的泪珠滚落下来。
唉,她叹息,不管怎样,宁守正对这三个孩子的疼爱是真的,大约是因为跟儿子关系不好的缘故,怕是连对儿子那份疼爱也全都放在了孙辈上,只是,爷爷再也不可能陪他们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