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家伙竟是为了之前一句戏言而想减肥……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该怎么描述,今晚宁想不经意说的很多句话都莫名击中她心口最柔软处,其又酸又软的感觉很是奇妙,也难受。
这一次次地难受造成的直接后果是“不忍”。
她不忍伤了宁想的心,不忍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光芒沉落。
内心里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叹自己被这个小孩给收服了……
最终还是摸着他的小脑袋柔声道,“想想不胖,想想很可爱!很漂亮!”
她没有当妈妈的经验,跟小孩接触也少,以前在儿科轮转的时候见到的孩子都是来看病的,对医生有着天生的抵触,所以还真是不那么擅长哄孩子,连夸赞宁想的句子也尴尬而生硬,她不得不佩服宁至谦了,他那么冷清的一个人,是怎么把孩子带大,怎么跟孩子交流的?
不过,从认识他开始,世间万事在他那里好像都没有难度,大概带孩子也难不倒他吧,他不是连病房里的孩子都能搞定吗?
可是,他知不知道,他和她也曾共同孕育过一个短暂的小生命呢?不,那甚至称不上为生命。
她的腹部至今留有一道疤,为了清除那个不是生命的生命留下的。
八年痴恋,一千多个日子的婚姻,这是最后的印记,刻在皮肤上,留在她心里。
总有人说,人生有得有失。
她得到了一道疤,失去的是什么呢?
她从来没有告诉他,甚至没有告诉家人,她失去了一侧输卵管。
知道的,只有温宜。
她总是笑着面对每一天的太阳,总是对自己也对他说,爱过,无怨无悔,可是,人身血肉之躯,有灵魂有感情,没有人永远都是打不坏的金刚,生命里总有那么一个时刻,是痛的。
在她身上插着尿管独自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感受到了痛的极致,即便过去这么久了,偶尔某个时刻,尽管这样的时刻很少很少,摸着这道疤,还能记得起手术前后那些痛。
术前,腹痛;术后,心痛。
“来,流筝,喝点儿汤,你啊,还是这么瘦,怎么就没见长肉呢?”
温宜盛给她一碗汤,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谢伯母。”回忆中断,疼痛飘散,她依然笑得温和宁静。
一叠挑好了刺的鱼从对面送到她面前,她抬头看着他,他却在低头吃饭。
其实,她并不那么爱吃鱼,这一点他的手机备忘录里应该没有记下来过。
她把鱼倒进宁想碗里,“吃吧,鱼肉不长胖。”那样温柔的笑容,真的像妈妈一样。
宁想眨着眼睛,“爸爸是给妈妈的呀?”
“不,是给你的。”她很认真地说。
“爸爸,是不是?”宁想不信地问。
对面的他也很认真的表情,“是,是给你的,宁想。”
温宜看着这三人,眼神一黯,内心里叹息着,坐了下来。
吃完饭,宁想牵着她回到客厅坐下,要给她看看他画的画。
温宜端了盘水果来,放在茶几上,“流筝,吃水果,不着急啊,等下让司机送你回去。”
“谢谢伯母。”她笑。
宁想手里拿着一幅画,牵着宁至谦来了,“妈妈,您看我的画,爸爸,您也坐下。”
小家伙自己坐在两人中间,把他的宝贝展示给流筝看。
阮流筝一看,这还是上次那副画,只不过加了内容,旁边多加了一个女医生,宁想拿气球的手牵着女医生的手,气球上的字变成了想想爱爸爸妈妈。
“这是妈妈。”宁想指着画说,“爸爸妈妈带我去春游。”
阮流筝看着这幅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一家人去春游?呵,一家人……
“妈妈,您的名字怎么写?可以教我吗?”宁想问。
她这才注意到,女医生的胸牌上还名字呢。
“我叫阮流筝。”她说,拿起茶几上的纸和笔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写下自己的名字。
“流字我认识,是河流的流,筝有点难写呢。”宁想端详着这几个字。
“是风筝的筝。”她轻道。
“真的吗?”宁想眼睛一亮,“我最喜欢放风筝了。妈妈,我现在来写字,等下您给我检查一下好吗?”
“好。”对于宁想的这些小要求,她还真说不出“不”字来。
“妈妈,您看我写。”宁想坐着小凳子,趴在茶几上开始写字。
阮流筝则果然在一旁看着。
宁想把阮流筝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写了好几排,开始不会笔顺,乱七八糟凑,阮流筝发现这个问题,俯下身来一笔一笔教他。
早已天黑,客厅里灯光明亮,没有开电视,家中一片宁静,只有她和宁想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