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之术!”萧女史脸色一白,脱口:“难道是……”
“不错。”华御医微微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宫里那位。”
他重新打开药囊,拿出一包雄黄粉来:“今晚开始,紧闭门窗。每夜公主入睡前都在香炉里加上一钱,千万注意不可让香灭了。”
“好。”萧女史怔怔地点头,却不便在多问。
“小曼,我开给李总管的药方,只是给外人看的障眼之法,绝不可服。”华御医低声,眼神沉郁,“以后公主所用之药,必须由你亲手经办,万不可假手他人。”
萧女史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医者,颔首答应。
“怎么了,小曼?”华御医笑了起来,“觉得我这把老骨头居然还会趟了这一趟混水,实在是令人意外?”
“是。”萧女史叹息,“十年前你就跳出这个火坑了,何苦又回来?”
华御医也是叹了口气:“没办法。欠了别人一个偌大的人情,非还不可。”
“欠谁?”萧女史敏锐地抬头,“公子楚?”
华御医低声苦笑:“小曼,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别的我不清楚。只是公子要我来看诊,我便来了。”华御医拈须颔首,“幸亏身上有先帝御赐的朱果金符,可以自由出入内宫——加上小李子私下帮忙,总算及时赶到。”
“幸亏有你,否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萧女史苦笑,看着帐子里的少女,“真是可怜,宫里那人,是生生的想要逼死这个孩子呵……”
“后宫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地方,也不怪贵妃狠心。”华御医却是淡淡,看了看女官,忽地一笑:“也好,自从那孩子早夭了后,我以为你都不会再在意任何人了。你为什么不肯出宫,非要呆在这见不得天日的地方,耗尽了一生?——别人不知道缘故,我却是知道的。”
萧女史触电般倒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大夫,忽然落下泪来。
“不要哭,唉,不要哭啊。”华御医有点手足无措,想要找出一张纸来给她,却听得门口的青衣童子忽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华御医脸色一肃,立刻收回了手,萧女史也迅速拭去了泪痕,将药瓶和药方收起。
李总管拿着药材返回,气喘吁吁:“是我亲自去拿的,没有惊动一个小厮。”
华御医接过来看了看,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收拾了药囊转身。李总管几度欲言又止,斜觑着对方的脸色,白胖的脸上微微出汗,只是亲自将御医送了出去,准备从侧门离开。
青衣药僮背起药囊,转身跟随而去,自始至终未曾发一言。
到了花园僻静处,华御医停下来告辞,忽地看定了总管太监,微笑颔首:“小李子,多年不见,气色不错啊。”
“……”李总管总算等到了这一句,不由气息一窒,看看左右无人,赶紧上前一步,低首做了一个万安,哽咽:“托先生的福,奴才才活到了如今。”
华御医笑了笑:“看来混的也不如何……怎生被贬到行宫里来了?”
李总管脸色一黯,垂头道:“先生说笑了——要知道如今后宫里是端康公公的天下,我等人能保命就不错了。早早的躲到荒僻之地来,也免了诸多是非。”
“躲?”华御医冷笑了一声,“哪里能躲得过?翡冷翠公主一入颐景园,你便是被放在火上烤了——若公主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总要有人给西域一个交代。”
李总管颤了一颤,连忙跪下:“还请先生再救我一次!”
“我已是宫外闲人,哪能救得了你?”华御医叹息,“如今能保住你的就只有公主一人。但凡公主无事,你便也无事。”
李总管霍然明白过来,磕头:“奴才记住了!”
“我今日到访之事,务必保密。”华御医凝视着他,“否则,性命不保。”
“是,奴才万万不敢。”李总管低声,白胖的脸上微微沁出汗珠。
“那便好,”华御医拈须点头,飘然转身,“我走了。”
青衣童子从树荫深处走出,背起药囊,紧随其后,自始至终也没有抬头看任何人。然而却有一种森然的气度,从他单薄的青衣下散发出来,凛冽如冰。
这一番看诊来的仓卒,前后不过一刻钟时间,李总管甚至来不及问他下次是否还来——白胖的总管踮起脚尖,努力极目看去,只见宫门口一停青布小轿已然停在那里等候,华御医一坐入,两个青衣白袜的轿夫便抬起了轿子,即刻离开。脚步迅捷轻巧,竟不似普通的下人。
总管擦着额头的汗,回忆着方才片刻的对话,不由微微失神。
如今正是春夏交替的季节,这颐景园的风向,似乎又有微妙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