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公主回殿上。”萧女史却是丝毫不惊,淡淡的上前禀告,“您身为大胤未来国母,尊贵无比,当在大殿接受贵妃拜见,而不该迎出宫门之外。”
贵妃?阿黛尔身子一震,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看向那顶轿子。软轿是明黄色的,坠满了华丽的流苏缨络——她刚得知明黄在东陆是天子才能用的颜色,即便是贵为皇后也不得逾越规矩。显而易见,这个坐着明黄色轿子前来的女子到底得到了皇帝怎样的宠爱。
大概也听到了女官的这句话,轿帘微微动了一下,帘后的目光锋利得几乎可以杀人。
“羿侍卫是个哑巴,无法通告,情有可原。”萧女史话锋一转,看向了一边默立的黑甲剑士,“但见到娘娘驾到却不跪拜迎接,却是以下犯上的大罪——按照规矩可以当场杖死。”
阿黛尔倒抽一口冷气,咬紧了嘴唇。
“不过,念在羿侍卫初来东陆,或许尚不懂规矩。”萧女史的声音冰冷,目光扫向了羿,似是对双方做着交代,“快点跪下,向娘娘赔罪吧。”
然而,羿却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羿?”阿黛尔僵在了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萧女史,又看了看轿帘后面的人。
然而,就在心里那条弦绷紧几至断裂的时,羿终于动了一下——仿佛醒过来一般,黑甲剑士单膝跪下,抬起右手按在左肩上,无声的对着轿子行了一个西域骑士的屈膝礼。
女官只看了一眼,森然:“东陆规矩,觐见贵人时须双膝下跪。”
“算了,曼姨,本宫怎么会和区区一个奴隶计较?”帘后的人忽地柔声一笑,声音里的寒意忽然化开了,柔媚得如同春水,“臣妾暂居后宫之首,平日事务繁忙,今日才来拜见公主,真是失礼了。”
侍女雪鹃惨白着脸,上去替贵妃卷起帘子,手指尤自微微发抖。
阿黛尔站在那里,也听不懂这个东陆的贵妃娇声宛转的在说着一些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从轿中欠身走出,忽然间全身一颤,莫名地往后退了一步,睁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为什么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
那一瞬,看着对方露出的一截粉颈,阿黛尔居然失了神。
“哎呀。”凰羽夫人走出轿子,却看到翡冷翠公主脸色苍白的连连倒退,眼里不由泛起了隐秘的笑意,敛襟行了一个礼,吩咐左右,“快把给公主的礼物呈上。”
“是。”左右侍女低低应合。
“公主真不像是俗世里的人呢。”凰羽夫人却笑着上来拉住她的手,亲热地寒暄,“要知道柔嘉也是嫁来大胤的异国女子,只是在宫里年头长一些——日后公主如果有什么用的着柔嘉的地方尽管开口,可千万不要见外。”
“……”阿黛尔一时间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在对方碰到自己的手时全身一震,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猛的抽出手来——她的动作是如此迅速生硬,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沉默下去,尴尬的气氛仿佛凝固。
凰羽夫人的手僵在半空,看了脸色苍白的少女一眼,有一丝冷光一掠而过。
“公主,外面风大,是否回宫再说?”萧女史不动声色地上前为她解围,“您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呢。”
“哦,既然如此,公主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妾身今日就不打扰了。”凰羽夫人转瞬笑了起来,声音柔媚,“公主的脸色很是苍白,曼姨,你可要好好的伺候。”
“是。”萧女史淡淡。
“公主,来日方长,”轿子重新抬起,凰羽夫人坐在里面,撩开帘子对着她笑,关切而殷勤,“臣妾在宫里恭候着您呢。”
阿黛尔不能完全听懂对方所说的华语,忐忑不安,直到那顶明黄色的轿子消失在暮色里才明白今日这一关已经过去了,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站不住一般往后靠去。
“公主小心。”萧女史站在她身后,扶住了她。
“满姨,我没事。”阿黛尔虚弱的喃喃,手心里全是冷汗,回眸看着羿。黑甲剑士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门外,垂头看着地面,沉默无声——谁都不知道在方才生死交睫的刹那,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一些什么东西。
“羿,”她轻声,“你没事吧?快起来。”
然而羿仿佛没有听见,单膝跪在宫门口,仿佛是石雕。
“羿?”阿黛尔诧异,上前一步,“你怎么啦?——她们打伤你了么?”
“公主!”手指在刚接触到头盔的时候被拉开,女官阻拦了她,“您绝不可触碰别的男人。”
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阿黛尔感觉他颊上似乎有什么炽热温润的东西纵横着,濡湿了她的手指。她的手忽然颤抖,震惊和疑虑在心底闪电般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