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阿黛尔茫然的看着那一口打开的柜子——漆黑的柜子里,仿佛还可以看到那一对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孩子。是的,在那一刻,他们真心诚意的发誓: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放开彼此。
“阿黛尔,你知道么?我经常做梦,梦见我们出生以前的情景,”西泽尔叹息,声音轻如梦寐,“梦见我们在胎衣里手足相接,就如同根同源的孪生儿——不知道一起沉睡了多久,外面的世界都与我们无关。”
她一颤,无言地抬头看他——类似的景象,她竟也经常梦见。
“是的,我也经常梦见你幼年时的模样……”她喃喃颤栗,“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会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候我的眼睛还没治好……为什么我能看到你的脸呢?”
教皇的情妇,美茜·琳赛所生的一对儿女从小身体都不好:一个身患难以告人的痼疾,另一个则生下来就双眼失明——童年时,侍女们经常能看到西泽尔皇子牵着眼上蒙着布巾的妹妹在花园里散步,相互扶持着,踉踉跄跄的走过长廊。一直到他们的母亲被烧死在火刑架上那一年之后,阿黛尔的眼睛才重见光明——那个时候西泽尔已经十岁。
在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兄长,便已经是苍白瘦弱的少年。
然而诡异的是,她竟然会记得他童年时的模样!
“那只是你的幻觉罢了。”西泽尔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当然没见过我小时候的模样。”
“不!我能看见。太奇怪了……太奇怪了!”阿黛尔忍不住抗声,“同样,我应该从未见过母亲的模样——可为什么我那样清晰的记得她在火里大笑的样子?为什么我总是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听到你们听不到的声音?——为什么?我都要疯了!”
“阿黛尔!”眼看妹妹的声音越来越凄厉,西泽尔连忙安慰,“不要想了……你是被女神眷顾的人,一定会平安的。”
“不……不,”阿黛尔恍惚地喃喃,“或许眷顾我的不是女神,而是魔鬼。”
“哥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阿黛尔茫然在月光下抬头,“是不是我真的是魔鬼的孩子?所以父亲不愿把这个祸害留在翡冷翠,要一次次的送走我?”
“不,不是这样的,父亲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罢了。”西泽尔心疼地抱紧了妹妹,难得的吐露了实话,“阿黛尔,我们都只是他的工具而已——如果他要笼络一个国家,就会让你带着玫瑰嫁过去;而当他要毁灭那个国家的时候,就会让我带着利剑和军队过去!”
“这一切都和你无关,阿黛尔,”他喃喃,“只是我们有一个魔鬼的父亲。”
阿黛尔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
“早知这样,不如当日就被母亲杀死。”忽然,她轻声喃喃。
“不要哭,阿黛尔。坚强些。”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低沉,耳语,“你要记得:如今我们已经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知道么?”
她无声点头,只是静静将头靠在他肩上,似是倦极。
“阿黛尔。”西泽尔忽然低声,“告诉我,你所梦想的东西是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不明白哥哥为什么问这个。然而西泽尔凝视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爱,自由,”阿黛尔想了想,轻声回答,“还有安宁和洁净——我想要这样的生命,哥哥。我不希望陷入名利的泥潭,权势的漩涡,让灵魂变得肮脏不堪。”
“爱,自由,安宁和洁净?”西泽尔微微颔首,低声重复,唇角含着一丝笑,“不错,那正是构成天使的几个要素——阿黛尔,你本该是一个天使。”
本该?这个字眼让她吃惊地抬起头看着他。然而西泽尔眼神深沉莫测。
“相信我,阿黛尔,我一定会让你实现这个梦想。只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忍受分离。”西泽尔低声喃喃,抬起头看着遥远的东方天际泛出一丝白光,眼里的神色复杂而苦痛——很快,阿黛尔,你就要离开我,去日出那边的遥远国度了……这一次,我要用多久的时间、多大的代价,才能把你再带回来呢?
“戴着这条项链去东陆吧。不要害怕,阿黛尔。女神和哥哥都会与你同在。”
阿黛尔阖起手掌,紧紧将它按在心口,轻轻点头。
长夜慢慢的过去,镜宫里的西泽尔皇子和阿黛尔公主还是没有出来。侍女们站在廊下,不敢随便回去,都露出了困倦的神色,个个靠着廊柱微微瞌睡。只有苏娅嬷嬷还是打起精神一直看着门内,等待着里面的动静,不敢怠慢。
一直到日出,楼梯上才有人走下来的声音。她连忙转过身,低声催促那些睡的七歪八倒的侍女们醒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