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起我的脸,温润的双唇噙去我欲滴的泪珠,“对不起,离歌,以后会让你吃苦了……我知你的意思,高家如今的状况,已不堪奢华,可老祖宗辛苦了一辈子,我真的……”
我微微一笑,未等他说完,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我们之间,无需解释,真的,不需要……
顷刻,清辉融融,温情脉脉……
窗外忽然响起怪异的声音,痴缠于唇舌间的我和他倏然分开。
逸君推开窗户,却只见几丛冬日里寂寥开放的白菊……
“我出去看看!你呆着别动!”他急忙开门出去,未痊愈的脚每每走急了便有些不协调,这是我心里的隐痛。
他刚走,一支镖从窗格里飞了进来,准确无误地钉在床方上。
我十分诧异,走上前,发现这镖钉着的其实是一张纸条。
我取下展开,上写:急速离开高家,切忌把自己卷入高家的案子里。
原来是有人来报信的!看来有人不但知道高家的情况,而且还十分熟知我,想救我于水火。
此人是谁?不言而喻,一定是他!我脑中闪过一声戎装的夏生和那个卷发的她……
“歌!什么人也没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沉思间,逸君已回返。
我把纸条递给他看,他的表情凝重起来,忽而又对着我笑,酸涩而勉强地笑,“歌,其实此人说得对,这是高家的事,你完全可以……”
“闭嘴!”我恨不能一巴掌打醒他,老想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把我推开,他这“恶习”就不能改一改吗?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嬉皮笑脸将纸条一扔,遂将我抱起,“歌,我只是开玩笑呢!我怎么舍得你?你想走,我还不让!来,这几天累着了,夫君抱你睡觉,明天老祖宗出殡,要赶大早呢!”
其实我很清楚,他在强颜欢笑。
老祖宗走了,他痛,高家没落,他失落,或许此时需要安慰的是他,而他却只想让我高兴……
如他所说,得夫如君,此生何求?我所能做的,只是陪在他身边,永远……
明天,明天……
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呢?目光落在地面静躺着的纸条上,窗户未关,风动,纸条微微颤抖,一种凉飕飕的感觉从心底爬上来……
“逸君,要不我们逃走吧!”我害怕地紧贴着他。
他似已渐入梦中,迷蒙梦呓,“逃?能逃到哪里去?管家早都打听了,各处关卡早已封锁……”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减尽繁华昨日香
第二日天未亮,高家里里外外便喧闹起来,炮仗放得震天响,出殡,必须赶早……
园子里一片惨淡的白色,我和逸君亦披麻戴孝,立于众人之首,逸君手里,捧了老祖宗的画像。
画像是老画师照着老祖宗生前画像临摹的,画里的老人神采奕奕,慈爱安详,和我心中她的印象完全是两个人,我甚至怀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唢呐声起,哭声惊天,还请了专门哭丧的人,唱着一成不变抑扬顿挫的丧歌,将高家所有人的泣声都压了下去。
我忽然觉得好笑,原来往往哭得最大声的人都不是最悲伤的人……
逸君侧目看我,眸子里亦荡起了笑意,我吐了吐舌头,我的笑,总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候……
然,我相信,此时,没有人会比逸君更难过,人,是可以微笑着伤心的……
突然,满室哭声嘎然而止。
诧异间回眸,只见一群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园子,大门处,缓缓踱步而来的是一脸冷漠的……夏生。
我心中一跳,情不自禁看了眼逸君,而他,却只是对我温和地微笑。这一幕,亦是他意料之中的吗?
而我,却永远也不会想明白,我和夏生,会以这样的立场对望……
我眼眶涩痛,不知不觉间,他已走至我和逸君跟前,看着我,朗声道,“高家涉嫌参与复辟封建帝制,将所有人等,通通抓起来!”
复辟?帝制?这些词对我来说压根就从没听过,我探求地看向逸君,他眸子里的淡然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士兵开始在园子里抓人,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迈出一步,大声道,“慢着!不许抓人!”
许是我的凛然惊住了士兵,许是,士兵们见过我在闵家小住,知我和夏生关系不一般,纷纷停止了动作,眼望夏生,等待他的示下。
“离歌,什么事?”他平淡的语气,仿似我是一个陌生人。
我心底一凉,这样的陌生我真的,真的很不习惯。
苦笑,“闵师长,离歌是一介女流,不懂你们的家国天下事。不过,是否可以请求,先让死者入土为安,让我们发丧之后在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