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琢磨了一下淳郡王暗示的人选,不免心情大好,许诺要请淳郡王去喝酒。这会儿先帝的周年也过了,大家饮宴取乐不怕再犯忌。淳郡王也想与寿王交好,顺水推舟就答应了下来。淳郡王已经是三朝元老了,连先帝都要称他一声王叔。他能屹立不倒,诀窍就是八面玲珑。但是再八面玲珑,淳郡王的已经有年纪了,而他的儿子,无论资历、人望,才干,都不足以接任宗正一职,淳郡王为了子孙计,绝不想得罪寿王。
寿王说要请客,可是酒最后还是在淳郡王府喝的。等他回府的时候,酒意已经有五分了。怕酒气熏了儿子,寿王就没先往梁氏那院儿去,先进了前院书房,想醒一醒酒。喝了茶洗了脸,寿王在书房歇了一会儿觉。有好久没饮酒了,今天趁着兴头,又多喝了几杯,寿王只觉得胸口突突的跳的快,怎么都睡不踏实。
管事的看寿王起身了,殷勤的上来服侍。瞅着寿王精神没比刚才好多少,倒象更萎靡了。
他欲言又止,寿王已经看见了,把面巾一掷:“什么事儿?说吧。”
管事低声说:“回禀王爷,上次您吩咐的那事儿……人已经拿到了。”
寿王微有些意外,随即咬着牙问:“在哪?”
“押在了后头,和送柴的车子一起进来的,没人看见。”
寿王面色阴晴不定,管事垂着头站着,一句话不敢多说。
他伺候这位主子时候不短了,知道他的脾气。他要拿定一个主意,哪怕所有人都来劝,他也不会改变。他要是喜欢一个人,那也是一样的。就说西院儿住的那位,一应供给,只除了名份,别的哪一样都不差了。
寿王这人还有一个特点,在人前有时候显得特别不要面子,怎么让大伙儿没脸怎么来,以前先帝都拿他没辙。但是其实亲近的人都知道,寿王不是不爱面子,他恰恰比其他任何人的自尊心都要强,还特别敏感。
这位管事能脱众而出,在寿王身边最受倚重,不是他特别会献媚讨好,恰恰相反,因为他这个人看起来跟木头差不多。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大部分时候让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感,但等你需要吩咐什么事的时候,往往一转头,这人就正好迎上来了。
就这一点来说,他和从前诚王府的齐管事,现在勤政殿的大总管齐公公很有共同语言,齐公公总是冷着一张脸,话也是能少则少。
寿王沉着脸,两个健仆抬着他往前走,到了后院一排矮房处,守门的人将门推开,寿王被抬了进去,随后那两个健仆又退了出来,掩上了门。
过了好半晌,门又推开,那两名健仆进去,将寿王又抬了出来。
寿王脸上一片木然,什么表情也没有。管事斟酌着,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王爷,是不是回王妃那儿?”
寿王看了他一眼,管事的大气也不敢出,脸上一派恭顺,极力表现得如往常一样,生怕触了王爷的霉头。
别人不知道屋里是什么人,管事却知道。
当年王妃头次有孕的时候,因为想求平安生产,更想求个男胎,王府里曾经供奉过青阳观的道士。等那个孩子夭折之后,那个道士也很巧的溺水而亡了,他身边的那个道僮下落不明,寿王曾经吩咐过追查,而已经过了几年,在寿王已经不报希望,甚至要把这件事情彻底忘记的时候,当年那个道僮,又被找着了。
他已经还了俗,置了田地,深居简出的过起了日子。要找着这个人可费了偌大力气——
其实这个人,半年前就已经访着了,但王妃当时吩咐他,把人看紧了,却不许立时就回禀寿王。
而昨儿下晌,王爷这边让人誉写请封的折子,王妃这边吩咐他连夜派人去把人拿了来。
“你去……”寿王吐出这两个字,又顿住了。
管事不敢多出声,躬腰站在那儿。天气还热,汗从他额头上一滴滴的淌下,打在青砖地上。
最后寿王抬手指了一下,别的什么也没说。
管事松了一口气,躬着身一直待那两个健仆抬着寿王走远了,才慢慢直起腰来。
寿王进门的时候,梁氏正在给孩子换尿布喂奶。
这些事情原不必梁氏亲自动手,可是自从梁氏能动弹之后,这些事情她都要亲自动手。她甚至亲自给孩子喂奶——
听说诚王妃就亲自奶过孩子,所以现在永皇子身体特别结实。再看宁皇子,比他哥哥就逊色了,因为生宁皇子时潮生身体亏虚,所以没能亲自哺育。
寿王在门边停住了。
梁氏正侧着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怜横溢。她看着用力吸吮的婴儿,因为天气炎热,吃奶对他来说又很费力气,所以孩子的额头上鼻尖上都冒出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