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薰端了茶来,笑着说:“嫂子比哥哥还忙呢。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这入了冬,在乡下就是农闲时候了,地里的活儿没什么了,家里活儿却多,腌白菜,储萝卜,晾柴火攒炭,还要把房子也修整修整……要是这会儿偷懒,这个冬天可就要打饥荒了。”
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寿王却听得津津有味。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去过那样的日子,但是他很爱听。人嘛,总向往着和自己的生活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生。比如寿王,绝对的一富贵闲人,却挺向往小门小户的日子,真让他过,他肯定一天也过不下去,可是听起来总觉得人家家里头热闹紧凑,充满了人情味儿。瞧,人家一家人,为了省烧炕的柴火,都挤在一个炕上睡,多亲热,那感觉一定不赖。
“你哥哥还习惯吗?”
“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含薰又拿起那件坎肩缝起来:“他总是好说,人哪,有多大本事享多大福。没那个本事,却享了不该享的福,心里总是不踏实。”
“嗯,你哥也是老实人。”寿王握着含薰一只手,慢慢地说:“这几天,我不大过来……”
含薰垂着头,不吭声。
“你生气了?”
“没有。”含薰摇了摇头:“王妃那儿也确实需要您多照看,我这儿没关系的。”
寿王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含薰总是这样,从来不会无理取闹,细心,懂事,善解人意。
“你这衣裳好象还是前年的——怎么今年没得新衣裳?”
“不是的。”含薰忙说:“我觉得旧的穿着自在,做事儿也方便,穿了新的,总怕沾脏了,又怕擦破了,怪拘束的。”
寿王点点头:“你就是这个脾气。要是受了委屈,有什么人敢怠慢……你可不要自己忍气吞声,只管和我说。”
含薰微笑着说:“看你说的,谁吃了豹子胆来怠慢我啊?”
以前可能不会,但梁氏现在不是有孕了么。寿王把她揽近了些,轻声说:“你耐着性子再等一等……等她那边孩子生下来,父皇的周年也过了……我就替你请封,给你个正经名份,让你以后在人前也能扬眉吐气。
含薰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这事儿不是早先已经说过不提了么?我的出身实在是……只怕报上去了也不成的。”
“以前是不行,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皇后和你不是很有交情吗?到时候王妃那边生了儿子,阿田就抱到你这里来养,给你请封也有个名目。到时候啊,你的名字就能登进谱牒里,也有诰命霞帔……”
他说得高兴,含薰却走了神。
放在一边的茶渐渐走了热乎劲,只有一缕细细的热气升起来,转瞬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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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各种意外频发……快散架了。
不能两更了,只能明天加更啦。
第三二五章
侧室请封这事儿有没有先例?有!
本朝开国皇帝出身就不咋滴,当然,皇后、妃子们也多半出身不高。皇帝的几个弟弟,姬妾里有农家女,小商人的女儿,咳,当然也有出身还要微贱的……这个就不说了,后来有位大名鼎鼎的吴夫人,最后成了亲王侧王妃,她年轻时可是在江南五州艳名远播,实打实的娼家出身,最后都能请封诰命啊。虽然后来这事儿被粉饰再粉饰,硬是给吴夫人找了一个姓江的世家大族当娘家,后来的皇室也越来越讲究规矩礼法。可是寿王心里门儿清啊。这些东西,那都是装面子给外人看的。里头什么情形大家谁不知道啊?
再说,寿王又无权,又无势,只不过安享富贵而已,抬举个女人,料想不会有人和他过不去,淳郡王那里不用多虑,皇帝那里,他们兄弟感情也好——这事儿肯定稳当。所以寿王才跟含薰这么提早就打了包票。
最难打通的三个关节:宗正卿,皇帝,皇后,恰恰对寿王来说全不是问题。他要提防的是,别人不和他捣乱,比如一些吃饱撑的没事儿的御史之类。
当然,那是后话。现在寿王不可能给含薰请封的,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梁氏——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梁氏这段时日的辛苦和操劳,寿王都是看在眼里的。俗话说,没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梁氏现在绝对有功劳!大大的功劳——身为妻子,怀孕生子,这可是替夫家尽最大的义务,也是她最拿得出手的功劳了。
在这种时候,寿王当然不能横生枝节。万一梁氏和孩子有个什么好歹,那寿王找谁哭去?
一眨眼,要过年了。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自然意义重大。但事实上,和登基大典一样,这个新年并非大肆的热闹铺张。因先帝周年未满,连烟花都没燃放。朝野自然要说好话,纷纷赞颂新帝诚孝,克俭。事实上,寿王很了解自己这位四弟。烟花这种东西,四皇子打小就不喜欢,因为华而不实,放了就没了,还不如弄点实际的,打小寿王就没少干用自己的份例中的笔墨纸砚和四皇子换一些烟花爆竹之类的小玩意儿的事儿。现在四皇子名正言顺的节省了大笔的开销,还博了好名声,寿王已经可以预见,以后这位四弟肯定有大把的,正当的理由来节省各种不必要的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