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惟悉到时,苏颖刚抽完血,正在吊水。一只手把手机开了免提,语气并不高兴,“你能别安排这么多保镖吗?不嫌浮夸?不用回来,你留美国开你的会,我就是过敏了。”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和她那位神秘的圈外丈夫聊天。
苏颖收起手机,对孟惟悉颔首,“孟总,有劳你费心。”
孟惟悉勾了条椅子,很绅士地坐下,笑容温和,“颖姐好些了没?”
“就这样吧。”
苏颖的脸、脖子、手臂上都起了红疹,她披散头发,本是不修边幅的装扮,在她身上却不违和。她说:“我体质原因,就算打针住院,完全退疹也得一周左右。孟总,耽误排练,抱歉了。”
孟惟悉说:“身体重要。”
苏颖也不再说话,安静看着他。她知道,对方还有真话没说出口。果不其然,再开口时,孟惟悉说:“颖姐两次住院,都跟小赵脱不开关系,她是个好女孩儿,很善良,可能有时候不太懂人情世故,但绝没有坏心思。您别放在心上,她还年轻,慢慢带。”
苏颖“嗯”了声,孟总亲自当说客,她的面子真大。
孟惟悉笑了下,“是我旧识,因为我了解她。”
苏颖没什么反应,靠着枕头,悠悠道:“还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孟惟悉一愣,门一开,赵西音垂着头,蔫蔫地站在那儿,她低声道歉,“对不起,苏老师。”
苏颖耳聪目明,孟惟悉一说到赵西音,她就知道肯定也是来了的。也真难为孟惟悉了,愿意陪一女孩儿搭戏台子。
之后,孟惟悉借口离开病房,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人。
赵西音出来是半小时后。
孟惟悉坐在走廊椅子上,见到她站起身。
赵西音略感意外,“你没走啊?”
孟惟悉点点头,“张一杰腿不好,顺道去看医生,我等他。”
赵西音相信了,没去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和苏颖谈的怎么样?”他问。
“挺好的。”赵西音会心一笑,“我道了歉,反省了自己,并且保证下次再也不送芒果。后来苏老师告诉我,她喜欢吃西瓜。”
孟惟悉也笑了笑。
赵西音抬起头,真诚道:“今天谢谢你,愿意帮我搭这根线。”
“小事。”孟惟悉笑意收了收,约莫是觉得这声谢谢刺耳、生分、宛如陌生人。
赵西音迈步要走,孟惟悉拦了她一把,“去哪儿?”
“回家。”
“我顺路,送送你。”
赵西音似乎不想拆穿他方才的谎言,心里一丝微苦,然后对他说:“孟惟悉,上次误会了你,对不起。”
周启深被刀捅,她原本以为是他干的,两人在马路边大吵一架,出口伤人全是扎向对方的刺。赵西音是关心则乱,但全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们之间,只剩旧情,再无往日。
后来他去欧洲,将自己置身忙碌工作中,尽量淡化这些影响。再后来,他听到消息,所谓心痛,不过是再重复一遍。
再见面,孟惟悉平静许多,实则是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大概这么多年角力赛,明知已是回天无望,却仍孜孜不倦,梦不复醒。
两人并肩朝外走,走廊很长一段,灯光明亮,空气中窜着消毒水味。
门口愈近,孟惟悉脚步越慢,他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和周启深和好了吧。”
问句,他却平铺直叙,明明心里已有答案,仍不死心一般。
赵西音点了点头,“嗯。”
两人便都不再说话。
孟惟悉呼吸很轻,表情很轻,站在原地,人也变得很淡。他没施压,没抗议,没争取,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她,深沉空泛地落到某一处。
半晌,他转过头,幽声道:“小西,走吧。”
行至台阶,孟惟悉走得稍前,甚至拿出车钥匙,双闪亮了下,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赵西音说:“孟惟悉,我自己走。”
孟惟悉侧过头,不容置疑,“太晚了,我送你。”
赵西音摇摇头,“不晚,还有地铁。”
她的避嫌之意已十分明显,又是那声“谢谢”,每一声谢谢,都成了摧毁孟惟悉的不二法宝。他胸口疼,身体也有些晃,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地面,而是一团棉花。他陷进去,站不稳,差点倒下。
寒风扑面,孤月寂星,明天该是一个好天气。
孟惟悉敛了敛情绪,平静温和一笑,“好,我不勉强你。”
赵西音肩上的重压瞬间也卸下大半,她的笑容亦心无旁骛,“那你开车注意安全,再见。”
刚说完,两声急促鸣笛。
两人下意识地往同一个方向看去,就见一辆黑色迈巴赫不知何时停在路口,后座车窗滑下,露出周启深的英俊侧脸,他的丹凤眼往上挑,似笑非笑地望着孟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