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给我爹的,也许宦夫人以为风度口还是我爹的吧。但信的内容,去和我息息相关,令我思绪瞬间混乱,突然没了主心骨。
我连夜去了客栈,登上二楼,走进好几日不曾踏进的屋子,将那封信递给爹,希望经由他的口证实一切。
来此之前,我还希望信里的内容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只要爹说不是,那便不是。
可是,爹只是长叹了一口气,便对信里的内容给予了肯定,令我眼前一阵昏暗,扶着桌面坐下,喃喃自问:“为什么……”
记得四年前,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能适应这段新的父女身份,逐渐摆脱以往师徒的痕迹,哪知如今,我坚信了四年的世界顷刻颠倒,所有认识皆化为泡影……
爹一定不知道,在我这充满骗人和被骗的生活里,真实对我有多么重要。
原来,爹,不是爹。
可他还是师父,是亲人。
……
那天,我独坐了一整夜,想通了些事,便决定提早进行计划,遂在独孤一懈的饭里加重了药量,果然不出五日,他便通身乏力,下不得床。
我将余下的药交给管财,让他每日给独孤一懈服用,保证他三个月内没有体力入京阻止我。
临走前,我走到独孤一懈床前,望着他怒瞪的双眼,说了一番话:“你为了我答应了易褚三个条件,你不惜和宦家决裂,和你父母划清界限,你的用心良苦,我都懂,说不感动也是骗人的,毕竟是人,总还会被感情牵绊。可是,易褚如此做,为的还是希望用你牵制我,你轻而易举的答应,不惜牺牲亲情和友情,为的也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阻止我,可惜,你们都算错了。你们不是我,你们永远不能明白为了成全易家的天下,我们家付出了多少代价,也永远不会懂这种甘之如饴的代价却换不来安定生活的那种苦涩的心情。记得刚来到风度口时,我夜夜恶梦,日日寝食难安,生怕朝廷的人追到这里,那种担忧记忆犹存,试想,爹、爷爷,以及那些为我家效命的部署,又是如何怀着这种心情过了这么许多年?这种感觉,大家都受够了,也不该再承受下去。而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帮他们的人,我又怎么能为了一己之力将所有都放下?四年了,每下一次令,我的心就疼上一分,你一定不懂我做决定时的那种心情,是兴奋,是期待,是苦闷,是无助,也是明知不可为却仍要为之的义无反顾。直到你来到风度口前的那日,管财亲自来回禀的消息,那时我便知,时辰到了……原来,人这一辈子最大的无奈仅有两件,一是已经得到的却不能要,二是不想得到的却必须去尽全力得到。”
最终,我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更不忘发狠的咬破他的唇角,就此一身男装一路头也不回的除了风度口。
风度口外,三个人在等我——余大侠,贾祸,贾二。
四个人,四匹快马,目标京城。
第四章 ...
入了京,贾祸他们三个分了三间客栈投宿,而我,则未耽搁半分的潜进了相府后院。
傍晚方过,后院里只有宦生和身边两个丫鬟,她坐在凉亭里唉声叹气,不会儿竟流下了泪,一坐就坐了一盏茶的时辰,直到第三个丫鬟前来汇报,说是宦灭回了府,公事繁忙,晚点来看她。
宦生无所谓的摆摆手,道:“告诉大哥,不用了,我累了,睡了。”
第三个丫鬟面有难色的离去,宦生也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回了屋。
我静静地躲在树上,闲来无事还捉了捉虫,又放了点毒粉将周遭放肆的飞虫毒死,等那两个丫鬟推门走了出来,又等宦生的屋子里灭了灯,这才轻巧的越下树,蹑手蹑脚的推了门,潜伏进去。
宦生没有睡着,她独自躺在黑暗里对着床顶流泪,许是想着什么心事出了神,竟连我故意制造出的脚步声也没留意。
空气里,流窜着麝香的气味,融合了淡淡的龙涎香,伴随着她的阵阵轻叹,无比哀伤。
我走到床边,轻声道:“是不是找不到活着的趣味了?”
宦生大惊,惊跳着坐起身,揪住胸前的棉被,努力瞪大眼望着黑暗中的我。
我轻笑着坐到床边,明显的感到她的畏惧,心情竟然也轻松了起来,说道:“一个人要找到活着的趣味很容易,要失去也很容易,依我看,你是个宠儿,因为在你身边有不少值得留恋的人和事物,只是你没有发现,或者你选择了故意忽略。”
宦生听出了我的声音,疑惑道:“你是庄晓泪,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该在风度口么?”
我沉吟了一瞬,进而笑道:“我是庄晓泪,也是庄笑。我为你而来,所以我离开了风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