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951)
慕容泓被这语气刺激得一下子就毛了,心想生气就生气,他原本不就生着气,怕她不生气才留下她的吗?若不趁她还未成气候先使些手段制住了她,将来这日子怎生得过?夫纲何在?
他当即起身去浴房净了手,回到殿中看到长安脱在榻前毯子上的那堆衣服上头那件雪白的亵衣,脚步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回身将殿中的灯烛灭了干净,这才摸索着走到榻前,脱下外袍搭在屏风上。因长安睡在外侧,他只能从榻尾爬了上去,趁着殿中光线昏暗视物不清,他假作不知长安裸着,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两人之间至少隔着四五拳的距离。
慕容泓嗅觉敏锐,床帏更是他的私密之地,如今这私密之地多了旁人的气息,他自是分辨得格外仔细。原本只有一丝淡淡酒味,然躺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这酒味儿中还夹杂了一丝极其温淡的香味,不是什么花香果香,更不是俗气的熏香,而是一种,从肌骨皮肉下透出来的女儿香。
这一缕若有似无的女儿香难免就让他联想起了锦被下长安的模样,一时只觉口干舌燥心如擂鼓。
静谧的夜,让他的心跳声显得如此剧烈而清晰,他唯恐身边的长安也能听到,遂清了清嗓子,故作冷漠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陛下想听什么?”这会儿长安的语气中倒是没了那丝挑衅味儿,只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鼻腔间那缕温香挥之不去,慕容泓心烦意乱的同时猛然发现方才还欲滔天的怒火居然气焰大减,他一面恨自己在她面前总是意志不坚一面又觉着,与其这么一次次猜忌着矛盾越积累越深,还不如将话一次性摊开了说明白的好。于是他道:“朕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是。”她语气恭敬,但那丝漫不经心还在。
此时此刻慕容泓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细节,稳了稳心神,他问:“钟羡是否已经发现你的女子身份?”
“是。”那丝漫不经心消失了。
慕容泓心中似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猛然侧过脸看着她问:“他如何知道的?你告诉他的?”
长安不耐烦道:“奴才受了箭伤,身边的人死得就剩他和两名侍卫了,他帮奴才包扎的伤口。”
慕容泓不能去想象当时的场景,抑着胸口的窒闷感回过头来看着昏蒙不明的帐顶,问:“他是否对你有男女之情?”
“您与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对他当是比旁人更了解才是,他什么心思,您看不出来吗?”长安不答反问。
悄悄攥起平放在身侧的拳头,他再问:“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这回长安默了一下,才给出答案:“喜欢。”
慕容泓在她面前本就只剩个了虚壳的骄傲自尊乃至灵魂,都被这两个字一下给击得四分五裂。他甚至懵了一会儿才找回些许理智,脑中一片□□昏聩,却还不忘问一句:“为什么?”
“他身材好性格好会体贴人。”长安不假思索地说完,想了想,犹嫌不足般又补上一句“还很大方。”
第415章 别这样
慕容泓听了长安的话,也未吭声,默了片刻,便掀开被子下了床,就这么黑灯瞎火地走到书桌后坐下,没了动静。
长安觉着自己有些幼稚,心中也不是没有悔意的,不过不是后悔气着了慕容泓,而是后悔为了气慕容泓把钟羡给拖下了水。虽然她认为慕容泓眼下不能把他怎么着,可若他真记了仇,待掌握实权了来个秋后算账怎么办?
她有些烦恼地翻个身面朝床里,光裸的肌肤摩擦着丝绸的被套,也分不出到底是哪个更光滑一些。
按着慕容泓的脾气,下一步应该就是叫她穿上衣服回去了。接下来怎么办?
长安手指绞着自己颈侧的一缕发丝,对于自己在他面前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这一点有些感慨,更有些警惕,因为虽然她一直把他当上司,但他毕竟不是她上辈子所知悉的那种上司。他是封建皇帝,他不仅有能力左右她的前途,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支配她的命运乃至生死。她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说穿了不过是恃宠而骄而已,若换做刚入宫那会儿?她敢?
一言不合就甩脸子让她来榻上等着,他无疑是可恶的,但她自己也没比他好多少,都挺渣的就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安一通胡思乱想,想得困意都上来了,这才觉着就这么僵持着挺没意思的,她正打算起来穿衣服,榻尾有些动静,却是慕容泓又回来了。
他如方才一般掀开他那边的被子钻进来,却没有躺下,而是一肘支在枕上侧着身子对着她这边。
暗夜中但见他一双眸子盈着微光,像是正看着她的样子。长安琢磨着说些什么好,他却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