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870)
今晚他们在出逃之时遇见自己应该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这小太监在外头冻了一个半时辰,刚被救醒便能如此机敏地为自己转圜,若不尽早除之,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亚父,是否确有其事?”孟槐序正想着如何除掉长安,赢烨却回过脸来,一双虎目既伤且怒地看着他问。
孟槐序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道:“陛下,这等无凭无据的虚妄之言,岂可当真?这奴才分明就是想借您对皇后的关切之心扰乱您的心智,离间我们君臣。这也是慕容泓的惯用伎俩,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您已经上过他一回当了,万不可再被他蒙骗第二次。”
赢烨见他羸弱,思及这么多年他的辅佐之恩,心中略生愧疚之情,怒火稍减。
长安瞥孟槐序一眼,腹诽:死老头竟然避重就轻,装可怜博同情?不要脸!
“陛下,奴才方才说了,除了奴才的身份之外,奴才还在另外一件事上欺瞒了您,那就是皇后娘娘学会针线的真正原因。那日慕容泓在粹园举办赏花宴,皇后娘娘被內侍以采摘茶叶之名骗至清凉殿后花园,赵合随后而至,欲对其行禽兽之举。奴才得到消息,因分身乏术只能派人去将赵合吓走。及至夜间奴才卸了御前的差事,才有空去皇后娘娘的寓所探望她,却被她同屋宫女告知娘娘还未回去。奴才遍寻皇后娘娘不着,最后来到清凉殿后花园中,发现娘娘独自一人躲在草丛中哭。奴才问她为何不回去,她起初不肯回答奴才。奴才唯恐她会想不开寻短见,便以您还在等她为由劝导她,她这才哭着告诉奴才,她不回去,是因为她的衣服被赵合那厮给扯破了……”
“啊——!”长安话说到此处,赢烨大吼一声,猛然回身一拳砸在了床柱上,臂粗的檀木床柱应声而断,而他的拳头也血肉模糊。
“陛下,息怒,咳咳……”眼见赢烨要失控,孟槐序急欲劝解,无奈一激动又咳嗽不止。
“后来呢?后来呢?”赢烨走过来用带血的手抓住长安的衣襟咬着牙问。
“后来奴才送了娘娘回屋,让她同屋的宫女帮她把衣服补好,娘娘觉着不会女红不方便,这才学起了针线。”长安道,“陛下,奴才是长安,奴才也是大龑皇宫中唯一一个对皇后娘娘真心以待的人。”
“为什么?你们是敌非友。”赢烨一双凶眸几欲噬人般盯着她。
“陛下,咳咳,不要相信他,咳咳咳……”孟槐序咳得心肺俱裂,深恨自己旧疾未愈,值此关键之时,却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娘娘不是奴才的敌人,她也不会是任何人的敌人,因为她从不伤人,只会被人伤。宫中那么多人,奴才只有在和她相处之时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人,而不是什么东西物件儿。所以,奴才自愿保护她,使她得以在大龑皇宫免于受任何人的伤害,包括大龑皇帝慕容泓在内。”长安字字真诚。
“你回去,继续保护她。告诉她朕一定会尽快设法将她救回,不惜一切代价。”赢烨将长安一推,道。
“陛下!不可……”
“亚父,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带她离开战乱而已,只因为天下大乱无处可去,才不得已投靠了韦邑。我是个莽夫,也只想做个将军,在前方奋勇杀敌,保她在后方安享太平,谁知韦邑那狗贼竟敢觊觎她!争霸天下这条路,我是为了保护她不得已才踏上的,如今你要我为了天下放弃她,我做不到。你若想我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你就必须配合我,让慕容泓把陶夭还给我。”赢烨毫不避讳地当着钟羡长安等人的面对孟槐序坦露心迹。
孟槐序点头,强忍着咳嗽道:“老臣都知道,老臣也从不反对陛下救回皇后,甚至为此不惜亲赴盛京。虽然最后功败垂成,但老臣始终是不遗余力地支持陛下的。陛下要放这小太监回去,可以,但不能不考验他的诚意就轻易相信他的话。毕竟,当日若非是他阻止,陶之已然将慕容泓杀了。陛下也早就可以与皇后团圆了。他既对慕容泓如此忠诚,又岂会一心一意为您与皇后着想?”
通过冯得龙之死,长安知道赢烨心中对背主之人最是痛恨,见孟槐序竟以这一点欲引她上钩,她偏不如他所愿,只道:“陛下明鉴,事发当时侍卫已在赶来的路上,即便奴才不出手,陶之也绝不可能成功刺杀慕容泓。而当时奴才若是不顾慕容泓的死活独自逃命,事后定会以背主之名而被处死,奴才当时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自保的本能而已。”
许是手上伤口的痛让赢烨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他看看长安,又看看孟槐序,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自己人,遂问孟槐序:“依亚父之见,该如何考验他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