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663)
长安关上门,嘉容扑在她肩上哭了半晌,才终于安静下来。
她从暖笼里提出水壶倒了杯热水给嘉容,看着她红肿的眼问:“吓坏了吧?”
嘉容点点头,又拿帕子掖了掖被泪水泡得红肿疼痛的眼角,道:“我怕死,可是我更怕死之前都不能再见赢烨一面。他们说要拿我祭旗,我问能不能看见赢烨,他们就笑我……”说到此处,她又抽泣起来,“其实我也怕赢烨看到我死,他会疯的。可是,我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一面就好,我不贪心,真的。”
长安沉默。
那日她向慕容泓所求,也不过是让嘉容在死之前能与赢烨团圆而已。她敢担保,只要能与赢烨在一起,哪怕是死,她也会笑着去面对的。这也是她能为嘉容这个幸运又不幸的女孩子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可惜,没能成功。而且,永远不可能成功了。
“长安,谢谢你。我知道,在这里,除了你之外,没人会在乎我的生死。”嘉容忽抓住她的手道。
长安回过神来,忙道:“你不必感谢我,在这件事上,我并没能帮上忙,真的。”
“可是你一定为了我去向陛下求过情是不是?刚回到长乐宫时,陛下他召见了我,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长安问。
“他叫我别再跟你说我和赢烨之间那愚蠢的爱情故事,他说我和赢烨都会为此而死。”嘉容眼泪汪汪道。
长安:“……”看来慕容泓以为她‘若是两情相悦,只做唯一’的爱情观是受嘉容影响。
“可是长安,我不后悔,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听了无数人对我说过这句话,说我会害死赢烨,可是我甚至不觉得我对不起赢烨。因为我知道,不管是我还是他,只要失去彼此,活着跟死了,已经没有任何分别。”嘉容的眼泪中泛起了一丝笃定的笑容,却看得人心里一阵悲凉。
在这个社会中,爱情与生命,难道真的只能二选其一么?
第295章 大婚
慕容泓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年后,正月十八。
皇帝大婚不比平民,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还有告期等等,每一道程序都很繁琐。虽然大部分事情都由太常主持,但自然也少不得司宫台和尚春台的配合。
十二月的冰天雪地里郭晴林拖着长安奔波忙碌,谆谆教诲:“有机会就赶紧学,命长一点,你还能再主持一次。”
长安擦一把冻出来的鼻涕,骂:“卧槽,谁稀罕!”
郭晴林:“你又不是马,卧的什么槽?”
长安:“……”
忙到十二月底,眼看快春节了,郭晴林累得够呛,恰帝后大婚的长秋宫慈元殿也布置得差不多了,郭晴林便道还有不足年后再说。
长安终于松了口气,从后苑出来,看到被大雪覆盖的梅渚和雪浪亭,她心中似也被大雪厚厚地盖了一层一般,有种冰冰凉凉的窒闷感。
打发随行的几名小太监先回去,她独自走进梅渚之侧的梅林中,看着镶冰嵌雪却也不减半分艳色的梅朵,忽觉这人与花,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春夏的花,长在三月的春风里,开在五月的艳阳下,那是命。秋冬的花,长在九月的冷霜下,开在十二月的冰雪中,那也是命。除了适应环境,别无它法。
她也一样,适应环境,努力地生存下去,是她现在唯一能做、也应该做的事。谈场恋爱什么的,不仅浪费时间牵扯精力,最重要的是,慕容泓绝非是谈恋爱的好对象。不仅他不是,可能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不是,所以,还是算了。
她用手搓了搓自己冻僵的脸,蹲下身子捏了个雪团子,然后在没踝的雪地中滚啊滚,滚成一只大雪球,又如法炮制滚了个小雪球,两个雪球摞起来,又找了两个小石子嵌在小雪球上,一个雪人便堆好了。
长安解下自己的帽子,往雪人脑袋上一扣,然后退后两步抱着双臂打量着它,知道自己迟早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耳边传来脚踩在积雪上所特有咯吱声,长安一回头,却是慕容泓带着长福和松果儿两个过来了,她忙向慕容泓行礼。
慕容泓径直走到她堆起的那个雪人旁,长安想起自己帽子没戴,做奴才的怎么能在陛下面前衣冠不整呢?于是便上前想从雪人头上把帽子拿回来。
慕容泓一手搭上她的帽子,对长福与松果儿两人道:“挺有趣的,在旁边再堆一个。”
长安疑虑地看他一眼,不知他意欲何为。
长福和松果儿很快就在长安堆的雪人旁边又堆了一个雪人。
慕容泓解下自己身上那件蟹壳青隐梅花纹毛领斗篷,披到雪人身上。
两个雪人比肩而立,一个戴着长安的帽子,一个披着慕容泓的斗篷。旁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长安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